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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528)

那气息和他自己的力量有些像,是黑沉沉的死意,却异常暴烈,仿佛充满怨恨、尖叫、质问、哭嚎……

他想甩掉它,却不能成功。梅花簪牢牢粘在他手中,又凉又烫,滋味难以形容;那股力量喷薄而出,带着浓烈的腥臭,从他手臂攀附而上,直直抵进他心脏。

——他原本会当场死亡。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之所以还能保有意识,是因为也就在那一瞬间,另一股力量涌了进来:纯白,温暖,柔软却坚韧,是蓬勃欢快的生命力。它包裹住了他的心脏命脉,牢牢护着他,不让那股暴虐之力毁坏他的命门。

——是云乘月给他的护身蝉。是她说她改造过的那一支。他本想带给老罗头,但这几天都没机会。

如果不是碰巧带着护身蝉,他已经死了!

但现在,两股力量僵持不下;他的身体成了战场。

他只来得及关门闭户,吩咐手下绝不能进来打扰。他惊讶地发现,他的嗅觉改变了:他能直接闻到活人身上的味道,而且那味道让他产生了浓浓的渴望——想吃了他们。

他竟然想吃了他的手下。

那不是传说中的死灵吗?

那他现在……是死灵?

薛暗头脑一片混乱,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到了现在。

他尽量想一些其他事,来缓解剧烈的疼痛。比如……想要吞噬他的力量来自梅花簪,而梅花簪是陛下的赏赐。所以陛下想杀了他?

可需要这样麻烦吗?如果陛下想要他死,只需要一句话。他根本不会违抗。他没有学过违抗。

薛暗有些茫然。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跟在陛下身边,他见过皇宫最深处的黑暗,那些阴森的黄铜长明灯,他总是跪在那里接受责骂,还有酷刑。

是的,酷刑。每当陛下心情不好,就会拿他出气。

不……他并没有不满,他生来如此,这是他诞生的目的,况且他早已习惯,他只是……

原来,会有不算熟悉的人,不仅没有伤害他,反而想要为他治伤。

就像现在,生机灵气温柔地流淌进他的身体,牢牢地护住他的心脏。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尽量轻柔地对待他的身体,想要让他感觉舒适一些。

她的力量……原来是很温柔的。

其实他应该愤怒。因为这枚护身蝉里藏了她的力量,如果他随身携带,是不是就给了她可乘之机?她明明是个神秘又麻烦的人物,不止一次扰乱律法,还涉嫌勾结死灵……

但是。

薛暗竭力翻了个身。他把头重重撞在地上,用疼痛对抗疼痛;疼痛碰撞,带来转瞬即逝的安宁,他就在这安宁中去拼命地吮吸那一点点温暖舒适。只要多一点点,就多了十倍的安慰。

在这露珠般短暂的安慰中,他闭着眼睛,恍惚听见有人说话。

——情感是很奇妙的。

对了……初学书文时,曾有人这样告诉他。

——情感是很奇妙的。当你想着自己很疼,疼痛就会加倍;当你渴望战胜疼痛,你反而会好过许多。

——人类的情感,看似柔弱无力,看似虚无缥缈,实则蕴含着至深的力量。因此……

等一等。

薛暗忽然疑惑起来:真的有人这样对他说过吗?

不……他是如何学会书文的?记忆之中,好像他天生就会这些,从来没有学习的过程。

那……这些学习书文的记忆,真的属于他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别人的记忆会在他的脑海里?

很奇怪……等等,他到底是谁?

这个突如其来的困惑不断盘旋,也不断放大,直到彻底占据了他的头脑。他原本还保有一丝清明,现在却开始混乱。

如同感觉到了他的虚弱,那股外来的力量攻势更猛;它们死死缠在他心脏上,像植物生出尖刺,试图扎破生机灵力的防线。

“……”

他发出无声的嚎叫。剧烈的疼痛冲刷了一切思绪,他的身体不自觉弹起,重重撞在一旁的桌子上。但这一次,那种微弱的疼痛已经无法对抗体内的剧痛了。

……完了!

这个念头升起之时,薛暗却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

“——还好赶上了。”

“将军,将军,将军……!将军,振作一些!”

“庄夜,你现在有些碍事,能不能请你让开?”

生机灵光轻盈而来。

它们比体内的生机之力更浓厚、更轻灵,乳白中又蕴藏着细细的五彩闪光。它们裹住他,也包裹住了他体内的猩红之力,不让它进犯分毫。

云乘月……终于来了。

薛暗心中松了口气,身体再也撑不住,陡然跪在地上,接着又无力倒下。他躺倒在地,只能尽量撩起眼皮,去看那来人。

房里有光,而她背着光,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让我看看。”

她靠近过来,伸手覆盖在他心口。

“云……乘月?”他的嗓音干涩得出奇,难听极了,一点都不像他的声音。他只说了一句,就立刻紧紧闭上嘴。

“嗯。”她应了一声。

“庄夜……?”他竭力偏过头,看见了庄夜那满头大汗、神色激动的脸。

“将军,我将云乘月带过来了……您,您一定有救!”

庄副指挥使简直快要哭出来了。这个发现让薛暗有些想笑,他也真的扯了扯嘴角。这场景难道不好笑?飞鱼卫的两个重要人物,眼巴巴指望着他们追捕的对象救人。

随着她力量的浸润,疼痛渐渐远离,他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他睁着眼,看见半空悬浮着四个大字:斩死为生。

“这是你的书文?”他的思维重新清晰起来。

她没说话,瞥来一眼,似笑非笑,仿佛在说:才不告诉你。

薛暗莫名有些脸热。

“薛将军,”她开口了,“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张口,又迟疑。他学过为尊者讳,那他应该说陛下的坏话吗?

庄夜在旁边着急:“将军,都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什么?我知道!肯定又是皇宫里做了什么!”

她眉头微蹙:“又?”

庄夜看了他一眼,而他没说话。于是,他像得到了什么允许,狠声道:“将军进宫,十次有八次都没好事!总是好好的人进去,一身伤出来!”

“将军为陛下做事,从来恨不能赴汤蹈火,忠心可鉴日月!凭什么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就被行私刑?”

这说得有点多了吧……薛暗轻咳一声,试图阻止庄夜。

可庄夜像是情绪上头了,仍旧愤愤:“看看,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的狗东西,哪一个不是待得好好的?偏生我们将军,比谁都累,得不到个好也就算了,还总是……将军,属下早就想问,凭什么?凭什么!”

薛暗哑声道:“君要臣死……”

“属下从来不信这些!”庄夜激动道,“而且,飞鱼卫中也不是只有属下一人,知道将军受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