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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525)

“荧惑大人,您不嫌恶心吗?”

虞寄风一言不发。

那个声音嘿然一笑:“躲猫猫的时间结束了啊,荧惑大人!”

一柄刀被压在了他的头顶。

虞寄风终于抬起了头。

他一脸从容,甚至带着一点微笑,保持着他惯常的漫不经心的气质。他慢慢从尸骨堆中爬起来,动作很僵硬,因为他的身体已经麻痹了;但他表现得好像还是那名修为惊人的大能。

“别急——别急。”他的头微微往后仰,避开那锋利的刀刃,“这不是出来了?闲着无聊找个地方睡觉而已,别这么激动嘛。”

那名官员——不,原来是一名司天监的星官。普通星官,看服装,像是以前太白星官的下属。对了,太白那个倒霉蛋也在罗城失踪,大约也……

星官的脸看上去很陌生,眼里却闪烁着一种激动的恶毒;虞寄风暗暗思忖,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不过,他记不得的人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个。

虞寄风便跨出尸骨堆。

下一刻,他的身体僵住了。

一缕刀光压在他脖颈上,薄薄的刃切进了他的皮肤。刺痛,铁锈味的鲜血。

这人竟然敢动手?

“荧惑大人,”那人笑道,眼神愈加恶毒,“陛下要见你,却没说要你全头全尾地去!只要你活着进宫,陛下就不会计较,荧惑大人应该懂吧?”

懂,怎么不懂?你都把“我想对你施加酷刑”写在脸上了。虞寄风在心里抱怨一句,并悄悄背弃了双手。

他还剩一点手段。只是,如果和这种人同归于尽,是不是太不值得了?他有些犹豫。

感谢他这点犹豫。正是因为这一刻的间隙,风吹进来了。

不该存在的、灼热的狂风,呼啸而来。

无数尸骨震动起来,像无数古老而残酷的乐器,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好多骨头都被吹飞出来,四处击打;有一些击打在了陌生星官身上,将他打得仰面倒下,一动不动。

晕了……还是死了?

虞寄风一呆。他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丝毫无损。于是他明白了。

“何方道友前来?”他问,扬起个笑脸,手里悄悄攥紧了自己那点小手段,“道友手段高妙,入司天监如无人之境,堪称千古第一人!”

“——凭他大梁,也配谈千古!”

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郎朗的笑声。这声音很熟悉,可语气却陌生。那位老人家……不是一直仙风道骨、优雅高深的吗?

虞寄风又一呆。

就是这一呆,他感到手腕一痛,不由自主一松;那“小手段”掉了下来,被狂风卷碎。

“——堂堂荧惑星官,虽然常常不做人事,可就这此赴死,未免可惜!”

虞寄风立即说:“什么叫不做人事……”

话没说完,狂风卷起了他。他向上飞去,眼前出现了一片刺眼的白光。

“——你来,还须用你!”

虞寄风没有抵抗,也没有恐惧。因为他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王夫子原来是个莽夫。”他嘟哝道,安心地让自己陷入那片白光,“也好,也好,看来暂时我死不了了。”

也就在此时,白玉京大阵终于察觉不对。它陡然爆出亮光,同时发出鸣叫;城中不明所以的人们开始惊慌,如无数热锅上乱转的蚂蚁。

无数细小的文字在空中流淌,汇聚成一道道光流,如巡察的卫士。这是大阵的自我检测,它们开始排除异己。

王夫子也终于被检测到。

但在大阵开始反击之前,他已经拎着虞寄风,轻巧地退了出去。

喝——!

偃月刀挥出长长的风墙,阻拦了大阵的追击,也让老人那快意的郎朗笑声飘得更远。

在这畅快的、爽朗的笑声中,王夫子退出白玉京,只留下一众茫然的人们,和深宫中那不成人形的、暴怒的黑影。

……

虞寄风安心地闭着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一觉了。

因此,几乎一放松下来,虞寄风立即就要睡着。他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他没动,假装没听见,希望糊弄过去。可惜他被人踹了一脚,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无奈道:“随便踢人可不像王夫子会做的事。”

“这你就错了。王夫子会做一切真正有用的事。”

老人笑呵呵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四面八方?

虞寄风爬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王夫子那飘渺的身形。他此时竟然飘在白玉京之中,但被什么透明的东西裹着,因而别人看不见他。

“王夫子?”虞寄风试探出声。

“老夫在此。”王夫子说道,“别找了,你看不见老夫。”

虞寄风挠挠头:“有什么事,您老直说好了。”

“你自己看!”

他抛出了一枚粉金色的扁圆形晶石。晶石悬浮在半空,竟然开始播放影像和声音。

近年来,这种录影晶石在市面上并不少见,虞寄风还算熟悉,但眼前这种正反面刻了符号的扁圆形晶石,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怎么像个什么信物?”他嘟哝一句,靠近过去,很快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

他修为被封,但刚才王夫子解开了他神识上的枷锁,因此他能够用神识接入晶石,快速接收信息。几个呼吸时间,他就了解了来龙去脉。

而后,就是一阵长长的、震惊的失语。

好一会儿,虞寄风才闭上张开的嘴,又舔了舔嘴唇。

“小云……算了,我也叫云教主吧。云教主看上去和过去不同,气势足了许多。王夫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王夫子“嚯嚯嚯”地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大梁的每一位陛下都是同一个人?”

虞寄风开始猜测,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地笑道:“或许我还可以大胆一点,比如猜猜……这上千年来的陛下,是不是都是同一人?”

他嬉皮笑脸。但这种轻浮的样子,恰好说明了他内心的震动。

王夫子还是“嚯嚯嚯”地笑。但是没有否认,那也就是承认。

虞寄风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他愣愣半天,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呀,哎呀呀,用天下亿万生灵性命,维系自己千年不坠,这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虞寄风叹了一口气。但他既然当了这么多年荧惑星官,对这朝廷还是有几分感情在。

“王夫子,卢老头儿也在你们那儿吧?”他问。

“嘉树正在书院中。”

“卢老头那种刚正不阿的人……确实,他虽然忠心耿耿,却更爱民。”虞寄风喃喃道,“甚至连严伯舟也在?不瞒你说,我和他还有几分交情呢。”

消化了一会儿后,这位前荧惑星官端正了神色:“王夫子不妨直言,照天教想要我做什么?”

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袭来。那是王夫子审视的目光。

“老夫也想问,你愿意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苍老的声音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