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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512)

薛无晦看得直皱眉头。如果这是现实,他不介意将这些人一齐扔进河里跟河神作伴。不过等等,庄家十七娘……她也是庄家的人?是谁来着?

薛无晦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庄锦年!她这时年纪小,又被化了浓妆,刚才他一时没认出她。

她后来去了书院念书,当然没死。所以这代表着……

想起先前的庄梦柳,薛无晦明白了。这肯定是云乘月和庄锦年相遇时发生的事。

那云乘月在哪里?

仿佛在呼应他的想法,河面猛地溅开了一大捧水花!

“……太苍山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在山里睡觉可以守株待蛇,在水里发呆能捡到小姑娘。”

云乘月破水而出。她踏浪而起,左手抱着正呛咳不停的庄锦年,右手抓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河边的人们被这变故惊呆,全都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还有人竟然大呼:“啊呀,河神出现了——原来河神是女的!”

还是那进贤冠反应快。他陡然起身,面带怒色:“你是——那云乘月!”

云乘月看看他,神色平淡:“庄家家主,几日不见,你看上去讨人厌了一些。”

“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小姑娘往水里扔?”她歪头示意一下。

“你……你一个外地人懂什么!快别多说了!赶紧把十七娘扔回去!”

云乘月顾自往周围扫一眼。“没瞧见庄黎?这样重大的场合,他怎么不在?”她问,神色难明,“他还说要找我学本事。我倒觉得,你们庄家本事比我更大呢!”

庄黎是庄梦柳的本名。梦柳是他的字。对了,这会儿他还没起字。说来……这字还是她亲自起的。薛无晦想起这些无聊的往事,忽地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都忘了的。

听见云乘月的问话,庄家家主神色一滞。

一旁的怯懦少年忽然鼓起勇气,抬头道:“云前辈不要误会,阿兄想阻止父亲!但是父亲不许,把阿兄关在家里……!”

啪。

进贤冠给了他一巴掌。

云乘月神色微松:“那还好。看来真有歹竹出好笋。”

“你不要多说了——快将十七娘送去河里!”

进贤冠用力挥手,呼喝道。

“为什么?我看她很不想死的样子,就顺手捞起来了。”云乘月勾了勾嘴唇,却没有笑的意思,眼神异常锐利,“你要实在想投河就自己去,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你……河神会发怒的!”进贤冠又急又怒又怕,“快快快,现在把她扔回去还来得及!”

四周的人们也反应过来,纷纷说:

“是啊,快扔进去!”

“河神发怒不是开玩笑的!”

“她不死,我们就要死啊!”

却也有人拍手称快:

“哈哈,救得好!我还说我要去跳河救人呢——爹,你打我干什么,那女孩儿多可怜!”

那是个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少年,背着弓箭、配着小刀,穿兽皮背心,露出结实的圆滚滚的四肢。

薛无晦瞥了一眼,倒是认出来了。这不是毛必行吗。他和他爹是附近的猎户,都有些修为在身。原来这时他也在。

云乘月抱着庄锦年,静静看人群宣泄不满。

“河神?”然后她才开口,踩着波浪走上来,“我在河底待了这么久,却没见到什么河神。你们说的河神在哪儿,不妨给我引荐引荐。”

“你说什么?河神明明就在……”

她举起右手。那颗硕大的柔白色宝珠在阳光下晕出淡紫色光彩,煞是好看。

“——在这里,对吧?”

她脸在笑,眼睛却没有。

“让我猜猜,你们说的不会是那只王八?那可真是好大一只王八,我很花了时间才剜干净肉,找到这颗结晶。”

看见人们惊恐的眼神,她笑容更盛。

“那肉多得不得了,拿回去炖汤能吃一个月呢。壳我暂时拿不动,且在河里飘一会儿。我要回头来拿的,你们可别偷哦?”

人人又去看那河。

河水还是那样平静、欢悦,只从河中心浮起来一样东西,竟真是一只巨大的龟壳。

云乘月一步步离开。她仍旧挟着庄锦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你们不要这孩子,我要。不过既然是你们庄家的人,你们一定不会忘记束脩罢?”

她一眼扫过去,被看见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云乘月对他们一笑,眼睛盯准了进贤冠。

“庄家家主,束脩务必要让我满意才好。”

她经过毛必行时,多看了他一眼,夸道:“你还不错。”

那猎户少年眼睛一亮,不顾他爹的拉扯,兴高采烈冲上去:“你欣赏我?好啊,你也把我收了吧,我也想学你踏浪和杀王八的本事!我也交束脩,我爹可会打猎了,对吧爹——”

他爹面色铁青,低声骂:“毛蛋你个夯货!不晓得回去说哇?”

毛必行——这时候还叫毛蛋的猎户少年,只顾冲着云乘月的背影傻乐:“答应啦答应啦答应啦——”

她挥挥手,说:“先说好,不许学坏。要是敢学坏,就废了你。”

薛无晦望着他们,望着她的背影。这一次他没有尝试追上去。

因为这一片记忆也开始崩塌、融化。

宇宙星辰再次袭来。

紧接着,一片瑰丽的光围拢过来,烧成了晚霞漫天的世界。

初秋的黄昏,归巢的飞鸟一声声叫着,人类同样如此。

太苍山虽然偏僻,却也有城市。是黄乎乎的土墙、灰扑扑的矮房,是狭窄不平的道路,空气中飘着人畜混合的味道。

最好的房子在城北,是庄家的地方。次一些的是东边,虽然房子矮矮的,门窗为了避风都修成狭小的形状,但好歹人们还舍得点蜡烛,身上穿的衣服也完好,甚至能有点颜色和花纹。还有些人家里藏了书简,那便是庄家以外的第一等人家。

在这样的建筑群里,薛无晦面前的房子就格外扎眼。

因为它是一片废墟。梁柱还残存着,只是变得焦黑;瓦片的遗骸到处都是。墙几乎都倾颓了,只有几块还顽强地伫立着。

这是被大火烧毁了的屋子。

残阳的光照在废墟上。一个女孩儿坐在上面,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她有一副宽大的骨架,瘦得可怜,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像一具新死的干尸。

路过的人们总会看来一眼,再议论几句。

——那是高家?

——对。瞧瞧,以前那么大屋子,给火烧干净了。

——那场火怪得很,说不定就是……

——嘘。

——那么大的火,有人活着没?那孩子是高家的?

——高家的女儿嘛。说是那天碰巧在外头耍。

——哦……

——那,她旁边那个是谁?

——不晓得。

女孩旁边确实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同样骨架宽大而瘦骨伶仃,有些病恹恹的。这女人看起来很体面,衣着和头发都整整齐齐,每一条皱纹都是干净的。不仅如此,她手里还有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