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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50)

她问得镇定,而旁人却投来惊诧又茫然的目光。

——那好像是刚才的答题者?为什么在卖斗笠?

——那是不是什么法宝道具?

——不,就是路边常见的斗笠。

——这……

——不过,现在还真能用上。

大雨阻断了许多探寻的目光。在雨声中,在水汽的包裹中,云乘月认真地卖着斗笠,一顶接一顶。她也认真地数着自己的进账:一个十六文,两个十六文,咦?一小块碎银不用找?好的,非常感谢。

等卖到最后一只斗笠,有人提醒她:“云道友不自己留一个?”

云乘月想了想,摇头:“多赚一点吧,蚊子再小也是肉。”

说罢,就递出了最后一只斗笠,接过了最后一点钱。

她将装满银钱的小布袋系好,拴在腰间,再抬头看一看那雨,判断一时半会儿它停不下来。

“诸位道友,明日见。”

她作别身边一同躲雨的同道,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雨中。

旁人不解,大声问:“云道友不等雨停吗?”

雨哗哗地下。

“不了,我赶着回去。”还有事要做。

她的声音穿过雨声而来,也变得湿漉漉的,有些模糊不清。

“……真是个怪人。一个修士,净做些凡人的活计。”

其他人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喃喃出声。

……

高楼上。

几名华服丽饰者,坐在拉起的纱幕后,也注视着下头这场雨。

一人开口询问:“今天的夏论会,几位如何看待?谁最值得注意?”

另一人当即回答:“张星官何必多此一问,我们都知道,最值得重视的当然是那个云……呃,云大猫。”这名字真还挺土,不是山沟里出来的取不出来,她暗自思忖。

第三人笑道:“胡大小姐莫要激动嘛。不问一句,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达成共识?”

这样圆滑的话语,不消说,正是出自罗城县令顾大人之口。

顾大人又笑道:“况且,要我看,那个云大猫也就是矮个子里面挑高个,才显得出挑嘛。她说的那些道理都不新鲜,不就是‘合适自己’四个字?我相信在场众多修士再多想一想,肯定不少人也能想明白。”

“事后倒推,自然不难!顾大人说得未免太简单,反正我是直到近些年,才领悟到‘合适自己’有多重要,而非一味追求模仿大修士。”

胡大小姐面若寒霜,全不买账。

说是“大小姐”,其实她已经年过五十。她多年来帮助家主打理家族事务,并不热衷保养,非常坦然地成为了一个一看就四五十岁的女人。

胡大小姐盯着雨幕,盯着那个云大猫消失的方向。

“更何况,第一道议题虽然不难,可关键在于,这是一道比较之问。提问者描述的另一人不在现场,一般人怎么能迅速发现,问题不在书文本身,而在书文与使用者的契合上面?”

“也许,她能救我的孩子……”

她不觉迸出这句话。

短暂寂静。其他两位都是一愣,对视一眼。是了,胡大小姐的幼子就是这一代的倒霉鬼,今年十二岁,一直是胡大小姐的心病。

“咳……胡大小姐心结难解,我们都理解,不过那个云大猫就算有点见识,终究是个无名小卒,修为低下,怎么可能有办法嘛。”

这胡大小姐真是急糊涂了!

顾大人尴尬地摆手,又偷眼去看张星官。要知道,胡家作为当地望族,家里出了怪事,第一求助的就是本地星官。胡大小姐也曾拜访张星官,希望能解救自己的儿子,可张星官束手无策。

现在,胡大小姐居然当着张星官的面,说那谁谁谁能救胡小少爷……这不是失心疯了嘛!怎么可能嘛!就算有可能,也不可以当着人家面说的嘛!

不过,张星官倒并不在意。

这位天然一张谨慎面容的星官,也的确养成了一副深思熟虑的脾性。他从一开始就有一种直觉,本来觉得是荒谬的瞎想,可现在他也不太确定了。

张星官不由轻抚袖中玉简。那是他的身份牌,是司天监星官的证明,也是他毕生的骄傲和坚守。但就在一年前,有一名年轻修士一鸣惊人,轻易得到了五曜星官的青眼。

他是每夜仰望星空的星官,他属于世界上最相信命运诡异的人群。

云……并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姓氏。那个云大猫,和传说中的那位年龄也相仿。只是容貌不对,修为不对,天下真有这么完美的易容?

没有。不可能有。张星官暗暗摇头,也暗暗失笑。这是基本的常识,他好歹是司天监里的正式星官,哪能这点判断力都没有。自己真是被胡大小姐带偏了,人家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情有可原,他一个星官跟着瞎想什么?

张星官宽容地拉了拉嘴角。

“胡大小姐,令郎之难,是胡家血脉之难,是天谴。天谴不可推翻。这件事,当年在京中就有定论。”他淡淡说道,重复了一遍当年司天监下的定论,“您可以不信,也大可以求助每一个您认为‘可能可以救治孩子’的人。”

“只不过,前几年您庇护的那个姓赖的,在罗城很有些惹是生非。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您若想再多庇佑一个云大猫,可以,但绝不能养出个老赖第二。”

星官的态度一如既往,冷漠又理智,透出“我不关心,别惹麻烦就行”的厌倦。

胡大小姐被兜头一盆冷水,醒过神来,也是自嘲一笑。其实她心中也不信这些。连她那出类拔萃的、号称天工大道传人的二弟都找不到办法,连她曾经疼爱的那样聪明可爱的小妹妹,也同样逃不过痴呆一生、英年早逝的命运,那凭什么一个无名小卒能改写胡家的诅咒?

可她有什么办法?与其相信自己的孩子注定悲惨,还不如相信各路奇人。哪怕是求个心安呢?有时她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处求问,究竟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胡大小姐叹了口气,倒向椅背,双手也疲惫地垂下。

“……等这个月夏论会结束,如果云大猫还能答出其他议题,我就请她来府上,看一眼小儿。”

“死马当活马医罢!”

她轻声说。

……

云乘月倒是心情不错。

赚钱是一件开心事,另一件么,如何解决赖疙瘩,她也有了些思路。

只是,胡家的诅咒听着是很棘手。司天监都下了定论,说这是天谴,无药可救。她还能做什么?得好好想想。

要说世上谁比司天监更见多识广,恐怕就是薛无晦……

不行。她按了按心口。

原本挂在胸前的坠子,和她的修为一起被封印。她现在联系不上薛无晦,也进不了帝陵。这件事还是只能靠自己想办法。其实她甚至有点怀疑,莫非胡家和千年前薛无晦被杀的事有关?但千年前的安州州牧不姓胡,况且,也没听说其他家族遭遇什么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