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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37)

云乘月是被封了修为,可眼力还在。虽只匆匆一瞥,她也辨认出,那字是一枚书文投影,笔画圆润,带着胖乎乎的童趣,应该是“特别能装”的意思,和空间锦囊类似。

那姑娘接好水,又昂首挺胸地走开了。

等她走远,才有旁边排队的人跟云乘月搭话。

“外地来的啊?不怪你不知道。”一个干瘦却结实的大爷对她说,“那是罗城公学的学子,是有能先打水的特权的。何况这一位姓刘,家里父兄都在县衙当捕头,可不要去惹。”

云乘月“噢”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大爷以为她表示信服,很满意,又热情道:“你从哪里过来的?外头怎么样?觉得罗城怎么样,现在哪里做工……”

一连串问题问得人招架不住。云乘月应对得有点狼狈,打好了水就赶快跑开。

回到“有家食铺”时,店里已经忙了起来。早餐的香气飘散在嘈杂的人声里,老板娘忙得头也不抬,小伙计海星简直快跑成了残影。

“大猫你太慢了!赶紧来搭把手啊!”

海星急躁地吼道。

好不容易忙完了早餐这一阵,三个人总算能歇口气。老板娘擦把汗,才来得及叫云乘月把今天新打的水倒进水缸里。

外面日头渐高,温度也升起来,照得这片灰扑扑的建筑也多了丝气派。

云乘月瞅准时机,走到老板娘身边,低声问能不能借地方打理自己。她住在济贫馆,实在没什么清理自己的条件。

她第一次开这样的口,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大会措辞,说得有点忸怩。幸好老板娘是女人,很能理解这种苦恼。她很痛快地答应了,还说以后只要云乘月自己掏钱打回来水,就都能在这里的小隔间洗漱。

这一天,老板娘精神有些亢奋。她显得格外高兴,却又带着点心神不宁。

吃午饭的时候(其实就是没卖出去的面,都坨了,不过能吃饱),海星偷偷告诉云乘月,说老板娘大清早地买了一条很好的海鱼回来,说要留着夜宵的时候做。

“我们这种小店,怎么配做那种鱼嘛!真正付得起钱吃的贵人,都去大酒楼的呀!”

有贵人要来?云乘月回头看看,见老板娘正在后厨里踱来踱去。她的围裙洗过了,黄白黄白的,像温温的月光。

云乘月笑笑:“要真有有钱人来吃,说不定我们工钱也能更多。”

海星琢磨着:“这倒是。哎,那我也要跑勤快些,说不定能被贵人记住……云大猫,你是新来的,不准跟我抢!”

“不抢,不抢。”

这一天的“有家食铺”,开到了尽量晚的时候。然而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任何一名贵人前来。

这里来来去去都是布衣百姓,空气中的微沉落了又扬,悄悄附着到街边摆出的吃食上。

后厨里的海鱼从新鲜等到了发腥,供不得贵人吃了。老板娘默默地在厨房里炖汤,仔细地装好,说要第二天送去公学,给闺女补身体。

还多匀了小小的三碗鱼汤,他们三人在店里喝。

没点蜡烛,屋里黑漆漆的,却还是能感觉老板娘阴着脸。云乘月和海星都不敢吭声。海星连“稀溜溜”喝汤的声音都尽量放得很轻。

喝完了汤,老板娘在黑暗中长叹一声。

“明天早点开工。”她狠声道,“把钱给我赚回来!”

“好的,老板娘。”

“好的好的!”

时光一天天地过了。五月到来,夏意如火,树荫转浓。在街边荫凉里乘凉的人多了起来,天上飞来飞去的马车也多了起来,其中不乏装饰华丽的车厢。

云乘月听见食客们在议论,说夏天来玩的人多,出海去游历的也多,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

城中各大酒楼都开始售卖冰品,最奢华的是浇满奶酪、果酱、点缀着水果的冰盘,一份要价一百文,可去排队购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海星爱看热闹,闲时跑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说:“醉月阁里扫地的,一日都能领百来文!”

他羡慕极了,地瓜似的鼻子微微翕动着,好似能将金钱的香气吸进肺里。

老板娘在一旁白他一眼:“好嘛,醉月阁给得多,你去醉月阁跑堂嘛!”

海星讪笑,嘀咕说:“我倒是想,可人家要长得端正的,还要能认字的,我怎么去嘛!”

食客们也笑起来,跟着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拿海星的地瓜鼻子、豆芽菜身材开玩笑。海星也赔着笑,浑不在意。

云乘月有点听不下去,就说:“海星才十六,还能长高。”

她不说还好,一说,食客们更来劲。有个袒胸露乳吃面的男人大声笑道:“啊哟,大猫看海星觉得好,要不你俩凑合一对过日子呗!”

云乘月当即扬起眉毛。

老板娘看她一眼,皱皱眉,暗地里踢了傻愣着的海星一脚。

“去,大热天的,把绿豆汤端出来!”她吩咐一句,又大声道,“本店今日开始供应绿豆汤,温热可口,清热解暑,两文钱一碗,续一次一文咧!”

食客们的注意便转移开了。

云乘月按下眉毛,转身走进屋里,跟着一起帮忙端绿豆汤,又一碗碗地分装好。

海星偷偷看她,忸怩片刻,低声说:“大猫,你别想太多,你人是挺好,可我不会娶你!”

云乘月:……?

海星飞快道:“等我存够了钱,我就去上学、读书、写字,还要观想书文。我可不会一辈子待在这种小地方!”

云乘月眉心抽抽,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吐出一句:“祝你成功。”

但这句话也就够了。

小伙计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用托盘小心翼翼端起绿豆汤,就像小心翼翼端起自己所有的憧憬,尽量稳地朝外走去。中午的阳光艳艳而下,太过刺眼反而显得景物有些模糊,

云乘月站在屋子的阴凉里,望着那片炎热的光,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海星的愿望会实现吗?她思忖着,觉得多半是不会的。在这样一家小店里待着,赚这样一点铜板,什么时候才能够攒够去读书的钱,又有哪个老师愿意收他?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想得多了,便容易生出点无用的叹息。

她再擦把脸,也跟着出去帮忙了。

……

第二天,云乘月是打着呵欠去的“有家食铺”。最近生意变好,她的日结工钱也上涨了五文,可活儿也变多,忙得像陀螺。

她现在是个修为第一阶的小修士,连书文都没有一个,神识弱得几近于无,也就比没修为的人强一点。回想起来,在山里日行千里还只微微喘气的那个女修,简直像另一个人。

可忙归忙,多点钱总是好的。她斥巨资(五文)买了街边一袋饴糖,美滋滋地含在嘴里,只觉这就是天上也难寻的珍馐美味,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

太阳都还没出,夜星还亮着,市井中的清晨却已经开始了。处处的店铺都打开了房门,天空中不时有光亮和剑气闪过,那都是早起修炼的修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