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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16)

继而,她却又扬起唇角:“不过,我们到底打听到了一点线索。”

云乘月也跟着精神一振:“是什么?”

陆莹竖起一根手指:“后山好像关着一个人。”

云乘月蹙眉:“关着……一个人?那能是谁?明光书院的叛徒不成?”

陆莹摇头:“不知道,就这么多了。我能知道这个,还是因为杨夫子说漏了嘴。”

“……杨夫子?杨嘉夫子?”云乘月差点被一口茶水呛住,赶紧用手帕擦了擦,也趁机缓了口气,却还是遏制不住惊讶。她问:“这是杨嘉夫子告诉你的?”

陆莹有点责备地瞪了她一眼,强调说:“是杨夫子说漏嘴了。”

云乘月便懂了。其实,夫子会说漏嘴吗?当然不会。如果有“说漏嘴”,那一定是故意为之。

是因为杨夫子和陆莹关系不错,还是……他在借陆莹向她暗示什么?这么想似乎有点自以为是,但这段时间以来的发现,却令云乘月笃信是后者。

他们想让她去见后山关着的人?可白玉京那边难道不会插手?岁星星祠有专人把控,学生里还有庄夜当眼线……嗯?

云乘月心神一动。她想到办法了。说不定……原来是这样。

她虽没出声,可陆莹一看她神情变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陆莹再次不由自主压低声音:“可后山那法阵你要怎么解决?听你描述,那不是我们现在能闯过的东西。”

虽然明知院子里有法阵防护,陆莹却还是更喜欢低声商量。这令她觉得安全。

“何况,不是说那个庄夜还阴魂不散跟着你?”

她说着,不禁瞥了一眼外头。院墙不高,轻易就能看见外面泛着新绿的树木;她总觉得那枝叶间藏着一双眼睛,正窥探着她们。

云乘月道:“他进不来。而且,白玉京和书院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他现在名义上是书院的学生,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守。”

女修摆摆手,再呷一口茶,方才沉吟道:“我大概有些想法,试一试再说。”

陆莹望着她,见她没有再说的意思,就点点头,也不多问。她两只手抓着杯子,手指用力地握着,但她自己丝毫未觉,只顾盯着杯底,眼神变幻,好像在纠结什么。

最后,她到底一扬头,发狠般说道:“既然和那个飞鱼卫有关,那我就告诉你一件关于他……关于庄夜的事,你自己小心,可千万别让他察觉是我说的!”

云乘月被她这天外一句弄得一愣,下意识回绝:“什么?那……你要是为难,就别说了。”

她连连摇头。

“……我都说了要说,你这人真是扫兴。”陆莹一噎又一笑,反而轻松了一点,“我在观想之路中曾遇见过庄夜,你记不记得?”

云乘月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我一直没敢说,就怕他找我麻烦。那一次,其实我看见他脸上……”陆莹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脸颊部位,声音压得更低,“有个‘奴’字刺青。”

“‘奴’字刺青?可他不是飞鱼卫……?”

云乘月一惊。“面上刺青”听着伤害不大,实则是律法记载的重刑之一,称为“黔面”,一旦烙下便永远相随,对修士而言是极大的羞辱,也是对道心的极大桎梏。

这种羞辱性质的刺青,只会施加在罪犯和逃奴身上。连一般的家奴都不必忍受这般羞辱。而庄夜?他可是入了品的官员!

云乘月不禁想起,那天在见日峰顶,当她无意问起庄夜是否和庄家有联系,那时庄夜沉默以对,却又仿佛忍不住一丝怒意。

莫非……

云乘月皱眉又展眉。

算了,这又不管她的事。

她按下了心中那一丝奇妙的感触和好奇。这世上有故事的人太多,大可不必每一个都和她扯上关系。她自己的麻烦够多了,可不想再搅和进别人的麻烦。各人自扫门前雪嘛。

她颔首,对陆莹道了谢,承诺说她会小心,不去揭穿“庄夜的小秘密”,防止进一步结仇。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而陆莹说出了这件事,也感到轻松。一个人背负秘密并不好受,但只要告诉一个人,心里就会松快很多。

她又吃了最后一口点心,连点心渣都很珍惜地收来吃了,再把茶水喝尽。接着,她就起身告辞。

“我还要回去写作业……真是,这书院的课业也太重!”

临走时,陆莹抱怨着,又想起什么,瞪眼问:“对了,庄清曦大小姐给你写的那封信,你看没?我都把秘密告诉了你,你干什么一言不发,真不公平!”

云乘月没料到她还惦记这件事,不由失笑,又摇头:“我还没看。”

陆莹惊讶道:“没看?为什么?你不是很想知道以前那些事?哦,你是不是怕庄清曦骗你?也对,就算有道心誓,可那种大小姐,说不定有什么欺骗道心的法子呢!”

自从见识了庄清曦的奢华用度,陆莹就总有点看庄清曦不顺眼。管他有理没理,她就是讨厌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大概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云乘月再摇头:“不是……是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有做好了解往事的心理准备。”

陆莹奇道:“你还要做什么心理……心理准备?这词儿倒新鲜。”

“哎呀,这种心思有点太复杂,你让我想想怎么说。”云乘月想了一会儿,“你就理解成,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去了解往事。因为,我觉得我不是真的关心母亲的过去。”

陆莹有点糊涂:“那是什么意思?什么真的关心假的关心?”

“就是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关心’,而不是我真的渴望了解父母,乃至替母亲感到不平、悲伤。”

说到这里,云乘月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她想起了卢桁,想起了那位老人在她面前流露的悲伤和后悔。她还想起了庄不度,想起他笑盈盈背后的萧瑟眼神。她想,他们哪一个都比她更在乎宋幼薇。

“我觉得,”最后她说,“这可能和我现在的瓶颈有关。我必须先把问题解决了,才有资格谈及故人。”——谈及“云二小姐”的故人。

陆莹想了一会儿,还是皱眉:“搞不懂。不过你是天才,你说了算。”

她说得很痛快。

大部分时候,陆莹都是这么痛快干脆的人,活得相当明白。想到这里的时候,云乘月发现,她真的把陆莹当好友了。当初在保宁号上被她用弓箭指着、在水府中被她欺骗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这一天?

目送陆莹离去,耳畔还回荡着她“我明天不想上课”的哀嚎,云乘月笑着关了院门。等再一回头,望见杯碟干净的木桌、空荡荡的院落,还有不曾亮灯的房屋,她的微笑就一点点落了下来。

拂晓今天也在跟着顾老师学习。它固执到不肯给自己放假,于是云乘月几乎整天整天地看不见它。

而薛无晦又去哪里了?只有他做好的黑毛兔子坐在窗边,静静地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