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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12)

或许是风声太盛,或许是美景太盛,此情此景,她忽然恍惚了一瞬。

这一瞬里,她耳边似乎响起了一段对话。但那又不像真的耳语,而更像从脑海中自己迸出来的声音。

——这里很美,是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就让它保持最自然的模样,如何?

——好。

“……谁?!”

她下意识猛一回头看过去。

然而唯独披着冰雪的树林也静静看着她。什么都没有。

啪嗒——

一小截树枝落地。

云乘月凝视着那树枝,怔然片刻。

她眉毛忽地一挑。

“嗯?”

她抱起双手,神思归于现实。她眼神戒备起来,唇边却露出一点淡淡的、胸有成竹的微笑——也可以叫做装腔作势的笑,反正就是唬人用的。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安静。还是安静。来回跌宕的风声只让这一切都更安静。

感觉错了?云乘月盯着那里,思索了很短的时间。

“都是堂堂正正的修士,何必自欺欺人?既然被发现了,就赶紧出来。”她维持着唬人的微笑,语气淡淡,也就显得格外胸有成竹。

“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就不得不拔剑了。”

说着,“生”字在她额心隐隐亮起。平地风生,隐约旋转出一把剑的形状——那是玉清剑的剑风。

终于,有人踏出阴影。

“……哼。”

那枚跌落的枯枝被踏碎。

肤色略暗、眼神凶戾的青年走出来。他站在树下,右手拿刀,正盯着她。

“云道友,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他警告道。

“……庄夜?”

云乘月愣了愣,才认出对方是谁。她有些惊讶。

她先是盯着青年身上的藏青色衣袍,又看看他没有戴官帽的、简单高束起来的长发,才能够确定:庄夜居然真的穿着书院新生的院服。和她一样。

这个看上去和其他新生没什么两样的青年,正是飞鱼卫之一的庄夜。他们还在幻境中交过手。

云乘月感觉有些微妙。她记住的是身穿飞鱼服的庄夜,但现在?对方只穿着简单的学生道袍,表情虽仍戾气十足,到底少了点凶恶之气。

这样一来,他显得年轻了不少。

她想起来,当初内院的合格名单上的确有庄夜的名字。他还真留在书院里了?这段时间她没看见他,下意识就忘了这回事。

“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很快想到了答案:“你在监视我?”

庄夜也在打量她。同时,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轻轻一甩手里的刀。

“云道友来这里做什么?”他问,语气还算平和,只目光不停搜寻四周,“你在找什么?”

看上去,他好像无比渴望把四周翻个底朝天,好亲自确定她的目标。这大概是飞鱼卫的本能。也因此,庄夜虽然还算礼貌平静,却流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窥探之感。

像一条藏在暗处的、獠牙锋利的猎犬。

“云道友,你在做什么?”

庄夜问得很礼貌,眼神却很锐利。

云乘月皱眉。她有点头疼起来。这下有些麻烦了。

有庄夜在,她很难按照原计划仔细寻找机缘。就算找到了,这个飞鱼卫也很可能给她搅黄了——无论出于立场,还是出于私人恩怨。

怎么回答?

云乘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起右手。玉清剑横在她手中,自动褪去剑鞘,闪烁出利刃的寒光。

“跟踪狂反而还来质疑我?”她冷冷斥责,“庄师弟,你作为师弟,管得未免太宽了。”

“师弟……?”

庄夜一愣。对了,新生按照考试名次排行论辈,而云乘月是第一名,当然是他的师姐。

他不得不适应了一下这个称呼,同时也用那双充满审视和怀疑的眼睛打量她。但无论怎么看,他都只看出对方的不耐、不悦,以及理直气壮。没有丝毫心虚。

“云道友误会了。”

庄夜坚持了自己的称呼,神情却缓和了一些:“我奉命驻扎明光书院,负责监督云道友行踪,以防有哪个人偷偷违背约定,传授云道友那些歪门邪道的意趣之说。”

他貌似诚恳:“其实,我们也是为了云道友前途着想。”

云乘月扬眉:“不让我求学,还是为我好了?”

“歪门邪道的东西,只会让云道友误入歧途。”庄夜咧咧嘴,仿佛一条猎犬露出獠牙,“但云道友还有另外的选择。”

“什么另外的选择?”云乘月真是有点惊讶了。

庄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某个方向,笑道:“无论是我本人,还是负责看守岁星星祠的星官大人,都很乐意为云道友答疑解惑。”

“任何有关法度之道的问题,我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是说——”

庄夜盯着她。

“还是说,云道友有学习其他什么东西的念头,比如……不辞辛劳,来这见日峰顶找个什么人?”

这不就又回到了最初的质疑上面。

云乘月叹了口气。

她放下手,抱起玉清剑,神情变得懒洋洋的。

“庄师弟不愧是飞鱼卫,看来我真瞒不过你。好吧,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找你们学习?当然是因为——”

云乘月理直气壮答道:“我没有想到还能这样。”

庄夜一怔:“什么?”

云乘月振振有词:“你是我师弟,我哪想得到找你?至于岁星星祠,从我醒来那天开始,白玉京的人就日夜看守那里,禁止所有人靠近,我去的时候也被赶走了。你们摆出一副‘生人勿近们、近了就杀’的样子,谁知道你们乐意教我?”

她说得理直气壮。但凡说的是事实,她就能说得理直气壮。

呃……听上去竟然还有点道理?庄夜自己也迟疑起来,暗暗回想了一番,发现云乘月居然说得很对,京城竟从没有人表示过可以教她。一时间,连他自己都有点犯嘀咕:不是说要争取拉云乘月进入法度之道?怎么没个人来当说客?

庄夜一迟疑,也就失去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何况,云乘月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真的愿意教我,好啊,庄师弟,我们可以就在这里讲学论道,明天我就能去岁星星祠,找京城的星官求教。”

她说得很诚恳。因为她发现,这似乎真能行得通。法度总是要学的,先学了再说嘛,做人要懂得灵活变通。

庄夜就彻底无言。

他只能追问另一个问题:“所以云道友究竟来做什么?你每日固定在山海阁看书写字,这是第一次中午就离开。”

庄夜果然一直跟踪并监督她。云乘月心想,那薛无晦肯定知道,可他居然都不提醒她,看来是真的忙……或者铁了心不管她的修炼啦?

她吁出一口气。

庄夜还一脸坚持地看着她。

虽然他还在追问,可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松弛许多。云乘月便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