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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302)

“这样吧,我明天开始就天天出门。”她退而求其次,温和地商量,“只是你跟我一起,如何?不必每次都去,时不时一起,这样就行。”

薛无晦却摇头,还是拒绝。

“不必了,你一个人更好。”他语气很坚决。

云乘月终于有些生气:“你究竟是不是在刻意躲我?”

他眉眼一动,却没说话。

半晌,他却抬起头,也抬起手递给她一样东西。那是一样用干净的细纹布简单包裹过的东西,像是个四方形的盒子。

“给你。”他说。

云乘月抱起双臂,表示拒绝:“不要以为随便送个什么吃的,就可以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孰轻孰重,难道我不知道?”

他却没有再说更多。

那个夜里,薛无晦只是摇摇头,将东西放在一边,简单留下一句“我去帝陵中有事”,便消失在原地。

留下云乘月站在屋里,有些愤懑地想,谁说死灵不好?她看起来好得很。遇到不想面对的事,说走就走,逃避起来比什么都方便。

谁要他敷衍送的东西?

她生气地走到一边,对着墙壁看了会儿书。

再过一会儿,她却重重合上书本,长叹一声。心思不宁,对书本也是不敬。

云乘月到底是走过去,拿起那只包裹。重量很轻。拆开一看,原来只是一只薄薄的纸盒。

再打开盒盖,她却是一怔。

只见一只黑色的绒毛兔子,正躺在盒子里,用一对红宝石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她。它造型相当可爱,神态还有些憨厚,但如果把它嘴边的绒毛翻起来,就会发现这兔子的三瓣嘴笑得有一点点奸诈。

绒毛细密,摸起来软滑厚实;针脚又密又藏得好,藏在黑色的兔子毛里,几乎看不出来。

云乘月几乎要惊叹了。

“老薛,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薛无晦?”

刚笑了一半,她才想起来,原来他并不在这里。她刚才没有用神识传音,他在别处肯定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她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拿出那只兔子抱在怀里。又拿出藤编乌龟,让它再被兔子抱在怀里。

“从今以后,你就是三薛。”她严肃说道。

兔子和乌龟都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她。

云乘月又用神识传音,找到薛无晦,把刚才的话重新讲了一次。

他回答得依旧简单。

[嗯,不错。]

云乘月沉默一瞬,便笑笑,用一种郑重其事的口吻说道:[多谢你。这兔子我很喜欢。]

[你喜欢便好。]

还是只有一句。

她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并且,她用神识传音让这口气也重重地传到了他那里。

[薛无晦,你不用躲我。]她语气变得严肃,[我们是盟友,在我看来,也是共过患难的朋友。我虽然担心你,也愿意分享你的难题,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说,真的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那我也不会强迫你如何。]

[……]

[那么,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会按照你所希望的,多出去走走,哪怕碰壁也不会退缩。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

他声音中出现了一点狐疑。也许皇帝就是这样,无论私交多好,对于别人提的要求都会保持警惕——本能的警惕。

他一警惕,云乘月反而真正放松下来。她笑了,恢复到有点懒洋洋的声音,说:[你也知道,按我本来的想法,只是想当个市井里的闲人,安稳散漫地过完这一生,对吧?]

[……正是。]

[那么,我一个梦想当乌龟的人,现在之所以经历了九死一生,现在还要在书院里辛辛苦苦学习、修炼,忍受无人教导的困境,这都是因为你,对不对?]

[不错。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乘月轻轻一拍手。

[就是说,我这个因为你而受苦的可怜修士,如果能够成功找到机缘,是不是就能向你要求一个奖励?]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好似在皱眉思索,也许还在想她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最后他大概又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说:[你要什么?]

[要什么嘛……我想一想,到时候再说。]

[……朕可不会答应未知的请求。]

云乘月没说话。她故意的。

过了片刻,薛无晦的声音重新响起。

[好了好了,朕答应了!你捂着脸哭什么?]

云乘月放下手,露出一张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脸。她面上只有一点笑,和一点促狭之意,哪有半分泪光?

“果然,你一直看着我啊。”

她慢悠悠地说。

[……]

房间里充斥的唯有灯光和沉默。但这一次,云乘月从容地拿起了书,再没有丝毫浮躁。

“拂晓,来,我们念书。你先从这一部《幼学琼林》开始学字,也要跟着写,‘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

帝陵之中,亡灵的帝王注视着那一片暖融融的灯光,终于是有些气闷地一拂袖,让水镜消散开。

动静一响,旁边正和青铜人俑聊天的乐陶,赶忙端正神色。她虽单膝跪着,却不妨碍用一只脚悄悄把托盘踢到后边;托盘上乘着新鲜的水果。

但这动作还是太明显,薛无晦当然注意到了。他皱眉看过去。

“乐卿这是在做什么?”

乐陶干笑几声,看看旁边高大的青铜人俑,讪讪道:“臣正和天甲聊天,天甲问臣,皇后殿下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足够的零食,又托臣带些新鲜的果子给皇后殿下……”

高大的青铜人俑跪坐在一旁,腰间长剑沉沉,神态严肃又恭敬。他就是天甲。

薛无晦无言地盯着他。

“……她在外面哪里缺这些?只会在这死气沉沉的陵墓里缺。”他叹了口气,有点头痛,“这是为何?虽然三魂六魄不全,但天甲好歹生前是朕的羽林军将领,真连这点都想不到?”

青铜人俑还是严肃地跪坐原地,那线条方硬的、神态磨损的脸上,好似出现了某种无辜而疑惑的神情。

乐陶在一旁帮腔:“陛下,天甲大概是太习惯照顾皇后殿下了。他说,之前殿下在帝陵中时,他奉陛下诏令,总是亲自为殿下准备吃食。”

“哦……是有这么回事。”

薛无晦一怔,心想,那竟都像很久之前发生的了。天甲竟然还记得,看来他们也还不算完全的死物。旋即他意识到这个想法很可笑,因为若论“死物”,他自己连带这整座陵墓,才整个是死物一样,不能得见天日。

他不愿再提这事,便点点头。

“死灵整合一事,办得如何?”

他神情冷淡下来;这是一个开始谈正事的标志。

乐陶会意,立即正色。

“启禀陛下,除岁星星祠中的死灵部众,臣……并未再在世上寻觅到死灵。”

薛无晦颔首。对这件事他并不意外,但是乐陶的回复,显然更加印证了他的某种猜测。他沉眉深思,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