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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278)

他心中不快,便淡淡道:“王夫子不愧寿命久长,说的话旁人都听不懂了。”

听见这话,王夫子沉默了一会儿。

“是啊……”

他轻轻捋了捋胡须,苍老的尾音中拖出无限感慨:“我在这世上,的确已经活得太久……活得太久太久了。记得太多不该记得的事,又忘了太多不该忘记的事。其实人哪里需要活这么久,除非有什么事还需要去做。”

北溟忽生警惕。

“做事?王夫子还想做什么?”

老人只摇摇头。

“谁知道。”他的口吻却是很愉快的,像卸下了什么重负一般而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不定是再教一回书罢?教书育人这事,还真是很有意思,令人颇为怀念。”

……不知所谓的老匹夫。

北溟再次不悦,面上却只是垂眸微笑。

他转而注视水镜,也去看那侧颜清艳绝伦的女修。她正再次离开一个幻境,这次她仿佛受了伤,站在星光之路中却不急着走,只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喘气半天,才勉强往口中塞了丹药调息。

看着看着,太子那清澈也清淡的眼眸,再次变得温柔缱绻,也再度迷离起来。

他声音也软和了,温柔似水。

“结果究竟如何,那便看一看罢。”

第112章 继续前进

◎并没有闹别扭,真的◎

云乘月坐在书写台的阶梯上, 用一张淡鹅黄绣浅银色团花纹的丝帕捂住嘴,开始了又一次一连串咳嗽。

她刚刚经历了第六个幻境。运气不算太好,这是哪位战争狂人留下的书文, 不需要思考,只有一层又一层的搏杀。

同境界修士中, 云乘月的灵力数量、控制力都属上乘,然而她修炼速度太快,没有太多斗法经验,战斗的手法也很稚嫩, 所以一路下来受了不轻的伤。

如果不先休息休息, 调养好体内暗伤,她连路都要走不动了。

“咳咳……唔!”

她用力咳了好几次, 总算咳出了最后一团淤血。这下,虽然胸前还牵拉着作痛,但生机灵力总算能顺畅流转。

她感觉好多了。

“看来我要加强的不仅是书法基础, 还有战斗的具体章法。”

她感慨一句, 团起丝帕。这张精细的手帕也是个防御法器,还是薛无晦从帝陵中翻给她的,说是哪儿哪儿来的贡品。不过重在美观,防御能力倒是平平,这会儿她也就顾不得疼惜物品,怎么方便怎么来。

大团鲜血濡湿了手帕。浅银色的团花纹悄然流动,组合为一个隶书的“收”字;很快,带着细微气泡的血液浸入看似单薄的丝绢, 被吸收得只剩个淡淡的印子。

这原本是用来吸收攻击的书文, 用来收捡血污, 竟也挺合适。

云乘月盯着这一幕, 盯了好一会儿。

“你在看什么?”

身边有人这么问。

在她身边,亡灵的帝王也正坐着。与他庄严华贵的装扮不同,他的坐姿相当随性,单手撑在屈起的膝盖上,侧头望着云乘月。与之前相比,他身形凝实不少,连肌肤上也透出了极淡的血色。如果忽略他身上淡淡的死气,真会以为他是个血肉生动的活人。

尤其他此时眼神专注,乌黑眼珠比一般人更明亮有神。

云乘月轻轻扬了扬手里的丝绢。

“这手帕挺好看的,可惜了……不知能不能洗干净?”

她回了一句,将之叠好。

薛无晦看了那淡鹅黄的手绢一眼,对着上面的血痕皱了皱眉。他顿了顿才道:“管这做什么,你养好了身体,出去我给你找十张新的来。”

十张?云乘月“呃”了一声:“谁用得了那么多。况且我现在被飞鱼卫指控藏匿死灵,出去了指不定要亡命天涯,也记不得这事了。再说……”

“再说?”

“再说,你答应给我缝的毛绒兔子,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莫不是不给了?”

自浣花城外一战,曾经的毛绒黑兔小薛香消玉殒,云乘月就时不时念一念这事。

他一怔,神情多了几分不自在。

“有空自然会做,我何至于食言?”

云乘月只笑不语。其实她也更多是开开玩笑,调侃他罢了。

四周极静。

她额心“生”字流转生机,投映出淡淡白影。这字舒展笔画,一会儿大大张开、变得宽宽胖胖,像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大官;一会儿将自己收束得极细,仿佛细脚伶仃、弱不禁风的病人。

稍微调息好之后,生机书文便恢复了力量,开始积极滋养她的经脉。

再过一会儿,她应该就能好得七七八八,可以继续前进。

而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中,云乘月还可以静静坐一会儿,欣赏四周宇宙星空的壮美。

她凝视着远处一颗明亮的星星,托着腮,久久没有说话。

“……对不起。”

忽然,薛无晦吐出一句。

“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梦’字,那你已经说过了。”云乘月没有回头,只伸直了腿,再打了个呵欠,毫无形象的样子。

她没看他。薛无晦叹了口气。

“朕……我之前通过帝后契约,抽取了你的生机灵力,注入虎符,才调和了生死之力。”

“生死调和,就是自然之道。这种力量很接近大道本真,能够唤醒死灵神智、增强死灵的力量。”

“凭自然之道,我便能让一众亲兵,包括乐陶和申屠侑,都快速恢复实力,好外出为我办事。至于收服如‘梦’字这般的死灵,还有观想之路中其他一些幽魂……也轻松不少。”

云乘月听了,有些惊讶,又不那么惊讶。她怔了会儿,想了想,才问:“这么说,就是你借用了我的力量,得到了大大的回报,却没事先跟我说一声?”

薛无晦默默点头。

云乘月又怔了一下,叹气道:“好处呢,好处总该分我一点罢?”

薛无晦板着脸:“我们二人生死一体,荣辱一共,我的好处自然就是你的好处。”

“听上去像个借钱不还的无赖。”云乘月精确地点评,又恍然地点点头,“难怪你最近力量增长了许多,我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你现在敢直接现身,也敢直接与我说话,看来是能够屏蔽外面的监视了?”

薛无晦颔首,却又摇头:“也多亏有人帮忙。”

“……帮忙?”

她刚想问是谁,可一个人影倏忽在她脑海中闪过。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脱口说出:“是王道恒王夫子?”

她莫名有些惘然。

薛无晦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若有所思:“王夫子……王夫子。而今的王夫子,究竟能不能算是千年前的那位夫子,我却也有些吃不准了。”

“无论如何,这次之事皆因我而起。若那飞鱼卫乃至白玉京要找你麻烦,我自有办法为你一力扛下。”

他说得很认真。

云乘月收回神思,点点头:“好,我信你。”

“生”字跃动,回归她体内。她抓起膝上的玉清剑,站起身,拍了拍衣裙,独自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