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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171)

极为罕见地,他吓了一跳。

“……别动!”

他被烫了一下似地,刚才还僵硬不听话的手,猛一下就缩了回来。旋即,他犹豫了一下,看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他不得不——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重新伸手,而且是两只手一起,按住她的胳膊。

“你这是做什么?”他低声呵责,“伤口快好了,你别碰。”

“痒……”

她醒了,睫毛颤动着,眼帘都睁开了小半。但这醒只是半醒,因为透过浓郁的睫毛,她眼神迷离,与她清醒时大不相同。

薛无晦按着她,听见自己声音冷酷而严厉:“不行,别动。”

但她不听。他只能收紧手,更用力。

一旦被迫按住她,他就不得不察觉到她胳膊纤细而有力,挣扎时薄薄的肌肉都贴在他手掌里,并且很快将肢体上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古怪的僵硬……再一次代替了他的意识,控制住了他的手。

云乘月显然更清醒过来。她眼里水汽似的迷蒙消失了,微微笑着的唇角变得圆圆的——她仓促地打了个呵欠。

她试图起身,又一边扭头,可惜因为双臂都被他钳制,她只能继续趴在榻上。

“真的好痒……你别按着我!”她挣扎得更厉害,连声音都收缩起来,像嗓子都在痒,还痒得很着急,“让我挠一下……就一下就一下行不行!”

痒比痛更要命。云乘月显然有点烦躁了。

薛无晦却很坚持地按住她,还按得更用力了一些。

“这种药很有效,但伤口快愈合时会很痒。”他语气极其冷漠,坚硬得毫无空隙,“忍一忍,很快就好。”

“唔……!”

她并不是很任性的人。听他这么说,她也就咬住了嘴唇,沉默地试图忍耐。

但痒哪里是好忍的?几个呼吸时间,她整个躯体拱起来,又反过来往上折,试图用皮肤的牵拉来代替抓挠,缓解一些痒意。

薛无晦没办法,干脆一只手抓住她两个手腕,另一手按住她的腰,不准她动。

“……别动。”他的声音终于还是被身体传染,也暴露了僵硬,带上了狼狈的低声下气,“很快就好……你再忍忍。”

“我觉得都过了很久了……!”

云乘月还在抓狂,又深呼吸一下,开始卖可怜:“就一下,就一下……你帮我挠一下也行,不不不挠,轻轻戳几下好不好?”

她的声音听上去都快哭了。

薛无晦一时踌躇。是真哭还是假哭?她有时候也很会演戏。

但她挣扎得越来越激烈,他顾不上思考真假,只能笨拙地说:“好了,真的很快了……我在帮你挠了,好些了么?”

实则他当然没有,只是哄她的。

“……你骗我!”

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个骗局。喘了口气,她还想说什么,忽然身体的动作又停了停。

“你……你手再往上点。”她迟疑道,又催促,“快点,往上!”

薛无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右手按在她腰上,往上的话,就是……

这是她自己说的——他说服了自己,又成功地让手掌上移,掌心贴合她温暖的肌肤。

“这样……?”他试着问。

她闷了一会儿,长长出了口气:“再往上一点……左边一点,嗯,对,停一下。”

“右边右边……斜上方!”

“靠中间……过了,再回去点!”

她的声音舒展了一些。

他竟然也跟着略松了口气。

在遥远而冗长的记忆里,除了颠沛流离的少年时期,他还没被人这么颐指气使过。然而,当年他被人趾高气扬地使唤,心里只觉得羞辱,现在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他却……

若非他是亡灵,他恐怕都要满头大汗了——意识到这个念头时,他忽然愣住。

某种细微的、被刻意忽视的了悟闪电般地蹿过他的脑海,令他险些浑身战栗。

但他忍住了。

他忍住了。而且想通过后,他本来僵硬无措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连神态也更归于冷然与沉默。

过了不长的时间,云乘月长长出了口气。

“……好了。”

她的声音松弛下来,重新变得懒洋洋的:“你的手很冷,能让那种钻进骨头的痒好受很多……谢了。”

薛无晦动作略一停顿,松开她,直起身。

他转身想走,却又飞快回了一次头。惊鸿一瞥中,他看见她脊背变为一片雪白,只留下很淡的红痕。柔和而分明的曲线起伏着,每一寸肌肤都温暖光洁。

他垂下眼。

到他再一拂袖,她的衣裙重新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她身上。

“现在应该可以抓了?太好了……学到了,以后如果我要严刑讯问谁,就痒死他!”

她全无所觉,还忙着看顾自己的背,报复性地使劲挠。

薛无晦没说什么。

他走到一边,再也不看她,开始整理桌上那堆乱糟糟的资料。他动作很稳,心中对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很有条理。

“你在做什么?”

她不挠了,但也没动,而是懒洋洋地坐在榻上。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投过来,落在他身上,如有重量。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他说,“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送你出去。”

“好。”

她基本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松散的笑意。

很快,她再一次睡了过去。到底是累了,伤也没好全。

薛无晦以为自己已经收起了所有心思,但过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始终凝在书册上的几个字上。

——栖魂傀儡。

这是千年前的一种禁术,随葬于他陵寝之中。只要收集好稀罕的材料,就能尝试以特定手法炼制傀儡。

厉害的栖魂傀儡,能让死灵附身后,行动与活人无异,只是仍旧缺乏活人会有的一切知觉。

他原本只打算随手试试,成固欣然,败也无所谓。傀儡毕竟是傀儡,他追求的远非如此。

但,现在……

不,这肯定是帝后契约的作用。

即便不是契约,他总归留存着正常男人的记忆,日日夜夜和一个姑娘待在一起,心思浮动也很正常……

又或者这根本是亡灵之身出了什么问题……

——啪。

薛无晦丢开书册。

不知不觉,他吐出一句话。

“还是尽力些罢。”

帝王抬起手,漆黑大袖垂落,掩住他大半张苍白的面容。

半晌,一声轻微的叹息在黑暗中沉沦。

……

鲤江水府。

在某座不属于定宵军的山上……

还有三个气喘吁吁的人。

“老、老大……怎么办……”

一人捂着手臂……不,他的左臂已经被砍去,只剩一个凝血的、白骨戳出的截面,伤口还被尘土污染得乱七八糟。

他身后的另一人怀里抱着个笼子,也不停地回望身后,眼神惊慌。

笼子上罩着的白布已经丢了,里头的小动物趴着一动不动,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