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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12)

啊这……

云乘月蔫了。她望着他冷肃的神态,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说:“可你之前也没说不止一项考验。那这次你能不能一次说清,到底要我怎么样?”

不怎么认真的抱怨,再加上她音色本身轻柔婉转,令这抱怨听着更像娇嗔。

墓主人原本居高临下,目光极具压迫感,这会儿却忽然偏开脸。

“云乘月,你胆子很大。”他仍是淡淡,语速却不觉快了一些。

“朕是要用你,才会教你,却也不是非你不可。你如此放肆,须知……朕杀你也易如反掌。”

“你,果真不怕?”他长睫如浓影,看来的眸光像探究,也像笼了杀意,“你——不想活?”

云乘月被他看得一愣。抱怨一句就要收到死亡威胁?这……好吧,谁让他拳头大,还是当过皇帝的人。

“我想活,我当然想活。”她坐得端正了些,实话实说,“所以你让我筑基、写字,我都认真做了。可我做不到卑躬屈膝。如果你还觉得我态度放肆,那……”

她为难片刻,还是叹口气:“那你要杀我,就杀吧。我就是这样,改不了的。”

虽然她的梦想是当只乌龟,可如果做乌龟不能自由地在泥地里摇尾巴,跟死乌龟有什么区别。好像某位圣人说过类似的话,云乘月深以为然。

墓主人定定望了她一会儿,眼神幽邃莫测。

忽而,他微微一笑:“也好。”

“云乘月,朕还有最后一样考验。通过,朕就听一听你的条件。”

他伸出手。

不知何时,又一幅卷轴被握在他掌中。与刚才的碑拓字帖相比,这幅字的包裹更精美、更仔细,但即便如此,仍有隐隐一层灵光透出。

而随着墓主人将卷轴打开,更有一股青翠盎然的生机扑面而来。刹那之间,春莺红杏、清风煦阳、晴湖烟柳……

种种春日情态,全都一一铺开。

云乘月眼前一亮,一时连偷偷去吸墓主人身上的香气都忘记了。

可再一看,眼前哪有春日颜色,分明只有一卷清丽遒媚的墨宝。开头几字是“仲春之际云舟飞渡……”如何如何。

她下意识想看后面的字,眼前却像有雾气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

墓主人手指一抚书轴:“《云舟帖》。”

他声音轻了:“千年前,被称为春日行书第一帖的灵文瑰宝。”

“何时你能从中观想出一缕生机、化为书文,我们再来谈一谈将来的事。”

云乘月被字帖吸引了。她双手扶着桌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感叹一句:“这字真的很好看,难怪你这么喜欢。”

墓主人一默,声音中带出一丝异样:“我喜欢?”

“你难道不喜欢?”云乘月惊讶,“这么漂亮,你看上去又很珍惜的样子,我以为这是你心爱的事物。”

他手指忽然收紧。

“……写你的字去。”

他别过脸,消失了。

云乘月疑惑了一会儿,在心里给墓主人盖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戳。

写吧写吧,继续写字……哦不,观想书文。

*

浣花城。

聂家。

云家未来的姑爷——聂二公子,正站在书房中临一副字帖。

练字最要心神端凝,但往日沉静的聂二公子,此时却有些焦躁。

或许是因为即将缔结的亲事,或许……

是因为窗前立着的另一人。

若说

聂二公子是松间流水、俊雅脱俗,这名青年便是孤峰峻立,尖锐冷漠,又霸道得不容任何人忽视他的存在。

他正望着窗外。那是云家的方向。

忽然,他开口说:“心神不宁,就不要侮辱纸墨。”

聂二公子笔尖一颤,滴下一滴圆墨。

“七叔……”

“浪费了。流风,你在想什么?”青年没有回头,却像什么都看见了。

聂二公子苦笑一声,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就不能不和云家结亲?我想来想去,还是对云三小姐无意……”

“后天就要下聘,管你有意无意?”

聂七爷终于侧过头,露出半张阴沉冷峻的面容。

“结亲云家,不过是为了得到《云舟帖》。”他冷冷地说,眼中一抹轻蔑,“觉得对不起云二?大局已定,《云舟帖》已写进了云三的礼单。就算云二现在回到浣花城,我也绝不准她踏进聂家一步。”

聂二公子更是苦笑:“七叔,那只是《云舟帖》摹本,真本早已失踪千年……”

“没有真本,摹本就是真本。何况云家那本是宋幼薇的遗物,是最好的摹本!”

聂七爷眸光如电,厉声道:“聂流风,绝了你磨磨唧唧的心思,好好准备亲事!”

聂二公子只比这位七叔小五岁,但他性子温软,自幼就很敬畏这位天纵之资、冷傲霸道的七叔。闻言,他只能低头应是。

聂七爷到底爱护后辈,见他服软,也就缓和了神色。

但他还是又嘲讽了一句:“云二那傻子,也配得上你?”

聂二公子长叹一声:“七叔,听说云二是天生命魂不全,才浑浑噩噩,并不是真的傻……”

“有何区别?都是不中用的废物。”聂七爷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好,这样吧,要是她能带着真本《云舟帖》回来,你七叔我就算厚颜毁约,也必定叫她嫁过来,如何?”

“七叔,那不可能。”聂二公子无奈,“何况,若真有那一天……人家不一定乐意嫁呢。”

第7章 春日生机第一

◎【修】◎

云乘月端详《云舟帖》,端详“仲春之际云舟飞渡”这几个字,已经过了一整天。

可……她什么都没观想出来。

云乘月搁下笔,脸往桌子上一放。

“唉——”

她侧过脸,去看时间,看着看着又开始发呆。注意力集中太久,她需要发呆来缓一缓。

青铜人之前搬出了一座漏刻,清水缓缓流动,标尺渐渐浮起,而水又被送回最高处的漏壶中,如此往复。

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她盯着标尺,突然站起来,跑过去鞠一把水,往脸上一泼。

清凉的水让她一激灵,清醒了不少。云乘月这才能继续转动大脑,思考字帖的事。

在这十二个时辰里,她只看出《云舟帖》与《乐陶墓志》截然不同。

《乐陶墓志》是碑文拓印,属于隶书,但又残留了篆体庄严对称的意味。无论书写者再有怎样的心绪波动,落笔也要遵循隶书的基本范式。因此,这篇字帖乍一看平平无奇,实际上所有深沉癫狂的情感,都如笔锋暗藏于内。观赏者必须凝神浸入,才能发现背后的惊涛骇浪。

但《云舟帖》不同。

《云舟帖》属于行楷,比篆隶而言,更清瘦秀丽,笔画又着意轻重变化,使得字体内部、字与字之间都牵丝映带。

这些知识都是自然而然从她头脑中冒出来的。云乘月也说不上来自己在哪里学过,但她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