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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112)

最后,他突然扭过头。他是个柔弱的青年,容貌清秀,眼神中天生含着一股忧郁。

“……您劝劝陛下,陛下只听得进您的话。”他神态沉重而悲伤,重复说,“现在将岁星网改建为祭坛,还来得及。”

不知道另一个人说了什么,国师的神情愈发悲苦,乃至绝望。他不断摇头,最后长叹一声,重新凝望天空。

“如果行走的方向注定是一个错误,所有的牺牲都是徒劳。”

他忧郁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您看啊,所有这些征夫,那些等待离人归家的亲眷,那些战壕中堆积的尸体……到那时候,都只是白白牺牲。”

“我们也是,到那时候,我们也只能无助地等死……”

“这就是命运。命运无法违抗。我们在前往错误的方向,您真的决意置之不理么……不,您当然会这样选。”

国师突然发出一声笑。那笑声含着一丝凄厉,仿佛乌鸦尖鸣。

“因为陛下这些叛逆疯狂的想法——全都是因为您啊!您要负责,您必须负责,只有您能负责啊——”

“……大人!”

谁?

一切景象都消失了。

没有封栩,没有摘星台,没有绵延的纯白建筑,没有蚂蚁一样的人民。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渐渐地,她听见喘息声。

沉重的、带着杂音的喘气声,好像破烂的风箱不断拉响。她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慢慢低下头。

黑暗中,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她左手扶着膝盖,右手拿着一柄长剑。

她才意识到,喘气的声音来自自己。

她好像踩在什么东西上。她试着挪动脚步,才发现脚底黏糊糊的,好像踩着什么。

……血腥味。

很浓的血腥味。

她听见喘息声变得更加急促,好像代替了某种呼喊。

从脚下的血液开始,周围的景象慢慢亮起。她看见了。

脚边一具尸体,两具尸体,三具……

不远处还有,更远的地方有。

尸体之上还叠着尸体。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她跑起来。

她开始不断去翻那些尸体,一个个地确认还有没有活人。她看见自己的手不停颤抖,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混在一起。

这个死了。

这个也死了。

死了。

死了。

最后,她用力推开门。

屋子里坐着一名老人。他背对着她,跪坐在一张草席上,满头白发散下,身上全是血。

“……夫子!!!”

她听见尖锐的悲鸣。

那名老人仿佛摇了摇头。

“明哲保身……终究是不行的。”

“……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见什么,我们都要肩负起应当肩负的责任。”

“士不可以不弘毅,否则……就会导致今日的祸事!”

咚。

老人的头往旁边一歪,突然掉了下来。

他的头“骨碌碌”地滚了过来,一直滚到了她的脚边。上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严厉地盯着她——死不瞑目。

她的身体定定站着,而后一点点滑落在地。

“夫子,夫子……”

“……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醒来的时候,云乘月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脸。

触手干爽,没有任何眼泪的痕迹。眼睛也没有哭过的刺痛感。

她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呼……”

她坐起来,拍拍心口。吓死了,还以为梦里那个一看就很惨的人是她。没哭,看来不是。就是说嘛,谁会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去啊,一看就是奇怪的故事看多了,自己编出来的离奇剧情。

“你醒了?”

一个带着笑音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

云乘月扭头一看,见自己床边竖着一架屏风,屏风上有颗人头——是荧惑星官。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脱口而出:“你脑袋也被人砍了?”

星官笑容一僵。

“说谁被人砍了……我像那么弱?”他不满地吐出草叶,抬起手臂,趴在屏风上,眼里却始终有笑影,“猜猜看,你睡了多久?”

云乘月揉了揉脑袋:“嗯……一年?”

虞寄风笑容又一僵,悻悻道:“怎么可能那么久。”

“你让我猜,那肯定是比较久。”云乘月不在意地说,又问,“你为什么趴在屏风上?”

星官做了个鬼脸,笑眯眯道:“因为有人不准我超过这道屏风,为了不被啰嗦到死,我不打算犯戒。”

他换了只手,撑着脸,悠悠道:“你睡了三天。我是来通知你,这次封氏被死灵蛊惑、酿成大祸的事件,你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司天监会如实记录你的功绩……怎么也是个甲级。”

“甲级……有什么用?”云乘月没明白。

“最高级的奇遇地图、全天下驿站免费住、定期发放补给、部分刑罚豁免、可以收二十个以内的奴隶……好处多得很。”虞寄风掰着指头数,语气很夸张,“很多星官五年都拿不到一个甲级功绩!”

“等白玉京那头登记好,你的身份牌就会自动升级。你本来是参照七等爵待遇,现在开始,参照八等爵了。”

他目光闪闪,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如何,如何?是不是很厉害?”

“荧惑星官,您究竟在兴奋什么……”云乘月有点头痛他这真真假假的性格,撑头说,“也就升了一等爵嘛。”

“七等以上就是高爵,你想升多少。”虞寄风懒洋洋地一挥手,“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个预备役。等你将来从明光书院毕业,修为至少到第三境连势境,才有资格参与星官考核。”

云乘月:“哦。”

并不关心。主要是对着荧惑星官,除非必要,她懒得开动脑筋,去分辨他哪句真心、哪句假意。

她意识到,薛无晦不在,他又去哪儿了?她心不在焉地看看屏风,又看看另一边的窗户。她听见了市井嘈杂的声音。这里显然不是云府,而是客栈之类的地方。

啪——

一颗栗子砸到了她头上。

棕色的扁球掉到被子上,被炒干而裂开的缝像大笑的嘴,乐呵呵地露出棕黄色的果肉。

云乘月捡起栗子,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虞寄风笑眯眯,晃晃自己手里的栗子:“请你吃,别客气。”

云乘月把栗子放在床头,继续面无表情。

星官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居然被一个预备役嫌弃了。我可是五曜星官!”

云乘月绷不住表情,无奈了:“荧惑星官,您……”有事就说,没事就走,好吗?

青年却再次笑出一口白牙:“卢老头儿不在,是因为替你去述职了。当时在通天观发生的事,原本该

由你亲自向司天监报告,但考虑到种种因素……反正卢老头儿替你做了。之后会有其他人来再问一遍,好确认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