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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110)

她松开手,垂下头:“不够,是吗?”

“只有我一个人,不够吧。”她轻声说,烦躁地吐出口气,“我也没有很自作多情,觉得我一个人就能让你开心,能替代整个世界,只是我以为……起码,直到你真正复活之前,你可以通过我活着,这样的话,你不会感觉太难过。”

等等,怎么有点奇怪……

云乘月突然尴尬起来。有些想法不说出来觉得很正常,甚至根本不会细想,但一说出来就能发现自己是如何自以为是。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她处在他的位置上,大概也不会甘心当个边缘化的幽魂。

什么通过她活着,也太自以为是了。

“……算了,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她干笑一下,“你继续说你的,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抬起眼:“你要反悔?”

“……嗯?”

云乘月一愣。

“不是反悔。”她干巴巴地解释,“就是,我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我知道我想岔了,我很自以为是,对不起打断你回忆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呃?”

她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她脑袋被按住,迎面撞在他身上。

夜色安静,群星无言。

薛无晦抱着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颈边。

他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份凝重。他正在仔细感受着:活人肌肤的温度、湿润的气流,当他抚摸过她的头发时,指尖传来的触感……

他慎重地,又有些茫然地感受着这一切。活着……他想要的活着究竟是什么?他本以为那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但事实也许并非如此。活着也许并不难。

半晌,他才动了动嘴唇。

“……你还少说了一样。”

她挣扎了一下,费力地问:“什么?”

他感觉自己像是按住了一只好动的松鼠或者什么,有点恶劣地继续按住、不准她动。然后他垂下头,靠在她发间。

“不止是你说的那些,我也能……感觉到你。”他低低地、有些费力地说出真相,“尘土,草木,汗水,甚至血的味道……它们都在。暌违已久。”

他眼眸半阖,看见她,也看见自己的身体。他的身影飘忽了一些,衣角变得半透明,头发的光泽也黯淡不少。这些都是力量减弱的标志。

他孜孜渴求的力量,他复仇的凭依,他所有计划的核心……就这么没了大半。

“云乘月,你根本是个灾星吧……是我一个人的灾星。”

他喃喃道:“我原本已经快要恢复成飞仙境实力,经历这么一遭,连洞真境都勉强。复仇……真是遥远得可笑。”

值得吗?放弃抵抗,就这么承认自己渴望生命而更甚于仇恨,值得吗?他尚未肯定。

他到底还是有些厌恶自己,觉得自己过于软弱,声音里带上了冷笑。

云乘月听了,闷了一会儿。她抬起手臂环住他,这样她就能把重量放在他身上。天知道她现在多累,浑身像散了架,每根骨头都在痛。换成平时她早就躺下了,而且会哀怨很久,觉得自己太亏了、亏大了,可现在她大概有点毛病,居然还想笑。

气笑的。

“是哦,你太惨了,惨得难以形容……只有洞真境呢,也就比我这个聚形境高出那么一二三四个大境界吧。”她呵呵一笑,“虽然这个时候,我好像应该同情或者安慰你,但一想到你‘惨’得可以随手把我打成这种样子,痛死了……嘶……”

不仅毫不同情,甚至还有点点幸灾乐祸好吧。

他手臂的力道轻了很多。

云乘月笑了一下,到底无奈道:“算了,有生机书文在,我会好得很快。这次我就不记仇了。”

“你原来不嫌记仇麻烦?”他冷淡道,又顿了一下,声音弱了一些,“果真?”

:嗯。

她又笑了一下,这回笑出了声,扯得嗓子疼。她有点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多了。唉,她明明受了伤,很应该虚弱地躺平,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来着。

不过,再等等吧。

她笑够了,又犹豫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她站直了身体,清清嗓子,不是很情愿地开口。

“不过,假如你的力量真的很久都恢复不了,而那个仇人又真的很厉害……”

他盯着她:“你要做什么?”

她踌躇片刻。一旦说出这话,就代表她想要的悠闲日子愈发遥远,堪称远在天边,说不定一辈子都得不到了。真的要承诺吗?她心中很不舍,却终究叹了口气。

算了,说吧。还是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算了。归根结底,是她最开始要带他出来,过分自信地觉得能两全其美。能不负责吗?

她苦着脸:“我本来想,你自己去复仇吧,我跑跑腿就行……但假如你一个人做不到,我就和你一起。我天赋还不错,努力修炼,万一有生之年也飞仙境了呢?我就可以帮你报仇。”

他缓缓眯了眯眼:“为什么?这也是你所谓的负责?”

她没精打采:“是啊,这叫售后全包。别问什么意思,我也忘了。”

修炼嘛,报仇嘛,无非就是更努力……

不行,听上去还是太难了,而且很苦。云乘月想了想,赶紧又加上一些退路:“不过我可能会花很久的时间,可能我还是会经常睡懒觉,可能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你要是可以一个人做到,那就还是努力自己……!”

砰。

她再度被他按在怀里。她感觉唇边的伤被撞得生疼,痛得眼角带泪。

“……说真的,”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薛无晦,如果你恨我可以直说,没必要三番五次这么折腾我。”

他到底对按头有什么执著?

但他强硬地按住她,半点没有放手的意思。

“恨你?这建议很好,我会尝试去做。”他淡淡道,语气怪异,“云乘月,你为什么要这样?”

“……嗯?”

她勉强发出鼻音。

“为了别人拼命,为什么?”他仿佛叹了口气,“为了一群陌生人,想要和我同归于尽。为了我,你又情愿抛弃你想要的无聊日子。为什么?过分善良,就是虚伪。”

“……这不是你说的字如其人么。”她终于挣脱了一点,无奈至极,还有点怨念,“怎么说呢……唉,我要对你负责啊。我说过好多遍了。和你同归于尽是负责,帮你也是负责,这是一回事。”

很久以前她听过一个故事,细节已经忘记了,讲一个女人被卷入众神纠纷,得到一只魔盒。善良的神告诫她千万不能打开,邪恶的神诱惑她打开,说打开就能青春永驻、永远貌美。女人打开了,于是盒子里飞出无数诅咒,从此人间多了疾病、灾难、绝望……那个故事的结尾,嘲笑说美貌的女人总是软弱而没有头脑。

她当时听了故事,觉得很生气。女人也是被骗了。而且谁不会犯错?这和美貌、头脑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站出来,努力弥补错误、承担责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