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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狩(171)+番外

堂上无人回答,还是凌洄,跪地拱起了手,坦然道:“三郎已经死在儿刀下了。他发起政变,欲图颠覆朝纲在前,辱骂皇后,意欲行刺在后。儿当机立断,不让他有可乘之机,一刀结果了他。阿耶不必难过,您有我们三兄弟,将来说不定还会给我们添几个小阿弟,就不要在乎那乱臣贼子了。”

这番话令圣上气结,凌洄荒唐,他向来知道,不论说什么都可以不往心里去,但三郎被杀了,还是令他感到了灭顶的悲哀。

这头疾,好像变得更严重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脸,忽然产生了陌生感,一时竟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了。只是觉得胸口堵着,堵得他喘不上气来,他倒退几步坐进圈椅里,思维混乱,头痛欲裂,好半晌才渐渐恢复了些神识,喃喃自语着:“这内乱,是朕酿成的,三郎也是被朕害死的……”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了。

凌溯见状,膝行上前抱住了父亲,心里忽地觉得愧疚,“是儿不好,儿让阿耶伤心了。”

圣上泪湿了衣襟,良久方平静下来,拍了拍凌溯的背道:“这事不怪你……我们父子五人,打下这万世基业,伤痕累累流尽了鲜血,从来不曾流过泪。如今江山在握,反倒父子生嫌,兄弟反目起来,一切都是我这当父亲的糊涂,不曾引领好你们。三郎走到今日,是朕一再纵容所致,罪魁祸首是朕,不与你相干。”言罢长舒了口气,“事已至此,没什么可说的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安排好三郎后事吧。”

凌溯道是,起身退到了一旁。

皇后看着圣上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又追加了个消息,“裴氏也被我杀了。”

圣上呆怔望过来,两下里打击合并到一处,其实也不过如此,慢慢点头,“杀了就杀了吧,收拾干净……也好。”

所以这就是男人啊,皇后心下凉笑,平日千般宠爱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滋养了歪门邪道的野心,无端引出一场祸事来罢了。

动荡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天亮之前一切收拾停当,风过无痕般,有些人,说消失就消失了。

第二日太子照样理政,镇军大将军面色晦暗地求见,进门便单膝跪地,叉手道:“殿下,臣……臣实不知……”

凌溯起身,将他搀扶起来,“大将军不必如此,这事与大将军无尤。”

镇军大将军再三谢过了,方叹道:“商王咎由自取,却害苦了小女,孩子听说这个消息,人如疯魔了一般,臣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总之,臣谢过殿下不罪之恩,这场变故于臣全家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边说边摇头,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凌溯自然也不会去安慰,若不是攀了这样一门亲,或许凌冽的胆子不至于这么大。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太多机缘巧合促成了整件事,去怨怪谁,为时都晚了。

不过这场风波,也换来了朝堂上久违的平静,议政时候再也不是各说各的,满朝文武至少开始向着一个好的方向努力了。

几日之后,圣上又召见了他,父子之间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圣上指了指一旁的坐榻让他坐下,抚着凭几道:“朕的头疾,半点不见好转,如今每日有一半时间都在疼,疼久了,人木木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昨日与你阿娘商谈,这些年南征北战,着实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放手,我与你阿娘去东都躲清闲,把这朝政彻底交予你打理。”

凌溯却摇头,“阿耶还是留在朝中吧,儿有许多不能决断的地方,还需阿耶提点。有阿耶在,儿心中就安稳,办事也敢放开手脚。”

圣上长吁了口气,“朕离朝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你监国,没有什么疏漏之处,朕很欣慰。其实这病症朕也知道,恐怕是好不了了,对政务实在力不从心,仍在其位,反倒限制了你。”

若是换成以前,这番话必定是存着试探之心,但如今日暮西山,确实发自肺腑,那双浑浊的眼睛望向凌溯,大有交付江山的决心。

凌溯沉默下来,斟酌良久却未答应,“阿耶在一日,儿便一日为阿耶监国。况且就要过年了,儿的婚期也近了,儿愿阿耶阿娘都在长安,新妇拜见舅姑时,也好有个着落。”

圣上听了,这才想起来,“哦”了声道:“对,你要成婚了,朕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凌溯说是,和声道:“有爷娘在,儿才觉得自己是孩子,还能纵情几日。这段时日因政事冷落了太子妃,儿想趁着过年,好生陪陪她。”

圣上脸上浮起了一点笑意,目光悠悠望向外面长天,“朕还记得,少时与你阿娘在一起,每年过年必要抽出空来陪她采买……后日就是除夕了,领着太子妃逛逛东西市吧,也让她高兴高兴。”

凌溯道是,正想提及安排圣上登楼观灯的事,不知城中谁家那么性急,率先放起了炮竹。

“砰”地一声,蹦到半空中,“啪”地一声,炸成了两截。然后空气里泛起硫磺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进太极宫中来。

第80章 郎君中用!

过年了, 过年了,新朝建立的第一个春节,万象更新, 朝政平稳,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居上住在行辕的日子也暂告了一段落, 自今日起, 就要回家待嫁了。

咚咚鼓一敲响,全家都起床了,除夕起开始元正日休沐, 朝中放了七日长假,供文武大臣们欢度佳节。

府邸内外装点起来,上年雨水多, 白墙有好几处泛起了霉点,几位阿兄穿戴整齐, 将祠堂内外重又粉刷了一遍。女眷们则擦洗烛台香炉等, 把细碎的事务处理好,再去灶房帮着做糕点茶食, 以便晚间上供所用。

一大家人聚在一起说笑, 居上最喜欢这样的日子, 虽是世家大族, 但全家没有嫌隙,到了过节的时候同进同出, 异常热闹。

三婶接到了远在营州的三叔来信, 信上说向全家问好, 细数了自己这一年在营州经历的种种。

杨夫人道:“小郎一个人在外, 怪可怜的, 等下年你也过去吧, 到时候九郎的婚事八成已经办好了,夫妇俩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顾夫人其实是难离长安的,“营州的水土我不服,上回去了半年,险些要了我的命,喝那水都发涩,没有长安的水养人,我可不去。”

李夫人失笑,“难怪小郎上次回来,脸都糙了,看着比他二兄还老。”

顾夫人对未来还是很有打算的,笑着说:“且再等几年吧,把底下人带出来了,再奏请朝廷调回京畿,到那时候全家在一起,那才像个家呢。”

李夫人闻言,又想起了那个唯一不在家的孩子,叹道:“五郎现在不知人在哪里,就要过年了,背井离乡的,也不报个平安回来。”

这里正惆怅,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回禀,说太子殿下来了。居上出去看,见家令命人搬了好些起坐用具进来,当即纳罕地问:“这是干什么?搬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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