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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鸟(出书版)(8)

奇斯泡在酒吧的吧台前,双手捧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基调鸡尾酒,眼睛直盯调酒师的双手。调酒师正在为一位客人调制一种叫做玛格丽特的鸡尾酒,他把柠檬切了四分之一瓣,用金属小叉固定了,拧出新鲜的柠檬汁液,手势优雅,让人宁静。

“威廉姆斯先生,您今天晚上好像有些精神不振?”调酒师一边开始用摇杯,一边和吧台前的奇斯说话。这个调酒师也是个东方人,大家都叫他杨。

奇斯经常来这个酒吧,与几个轮班的调酒师都能谈得来。说起来,酒吧其实也就像小诊所一样,主要还是靠着回头客来支撑生意。

奇斯说:“我像黑帮混混那种人吗?”

杨微微地笑,牙齿都不露的那种斯文腼腆,说:“真遗憾,我可没有见过黑帮混混。”

“唉!”奇斯又软倒趴在吧台上。

旁边一个人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了,状态不勇啊,是不是失恋了。”那是个常客。他们这种单身为乐的男人,不喜欢看脱衣舞表演,也没有什么其他刺激娱乐,于是成天像个老年人似的泡在酒吧里,捧一杯酒能耗上大半天。

“失什么恋,你能对一个女的男科医生恋得起来?”奇斯唉声叹气。

“男科医生?”杨问,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奇斯敏感地注意到了。

“叫做李鹭的,你认识吗?”

几个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杨额头上冒起冷汗,连连摇头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那样认识她的,我根本没有光顾她那方面的生意。”

奇斯对波罗维说:“看,女的男科医生,是个男人都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否则就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那你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常客问。

“一个朋友需要急救,就近就进了她那里。”奇斯说。

杨也说:“李鹭在我们华人圈子里挺有名的。医院对我们这些移民的收费格外高昂,去一次医院等于是抽筋刮骨一次,所以大病小病基本都习惯去她那里看。”

“大病小病?”波罗维很好奇。

“嗯,从牙科,到泌尿科。啊,不好意思,身为酒保还在吧台上说起这些,是我的失职。”

全默了。

奇斯恍然大悟:“难怪在她那里,什么东西都能看得到。”

“她那里病人不少,但是收的诊金很少,基本刚够维持下去。有时候接到麻烦的手术才会收一单大的。”

经过这次谈话,奇斯越发对李鹭感兴趣。他本来想第二天就去弄个明白李鹭怎么就把他和黑社会联系在一起了呢。可惜当天晚上一个电话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公司的事情来了。

这单生意约定了半个月的时间,十五人分三组,昼夜二十四小时轮班,酬金才收了六十万。当然,这只是常规酬劳,如果有人在执行任务中出了意外,还会得到额外的补偿。

史克尔说得对,这年头,保护人比杀人要难上加难,可是杀人却比保护人能赚的钱多得多。不过史克尔也看得开,他安慰自己最经常用的话就是——还好,那不是日元。

等奇斯从华盛顿回到洛杉矶,合伙人史克尔也好得差不多了,纱布虽还没去掉,人终于可以生龙活虎地回去照顾生意上的事情。

奇斯趁机请了半个月的大假,准备好好逍遥一下。

【医生比恐怖片可怕】

逍遥大假第一天。奇斯又站在了全能超效诊所外面,大清早,吹冷风。

他呆呆地站在广告牌旁边,被里面传出的凄惨叫声所震慑,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扭头就走。里面有女人在哀叫:“帮助我丈夫,求你!”

男科医院+女人+求你帮助我丈夫=WHAT?!!!

……又是一对由于雄性生理功能不全导致夫妻生活不和谐的男女,难怪这女人叫得如此卖力呢。奇斯叹气。

早上七点多,天刚亮不久,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开始有零散的路人从小巷里经过。

一个东方人妇女带着一对大概才五六岁的儿女经过他旁边。小女孩回过头好奇地打量广告牌和奇斯,妈妈马上制止说:“贝蒂看路,别看变态。”

——在保守的东方人眼里,广告牌上有关让人“更high更快更强”的鼓吹就是变态言论,站在广告牌旁边的男人是变态病人。

奇斯忍无可忍,掀起帘子往里冲。

李鹭都忙得快要疯掉。头一夜就有人按门铃急诊,开门去看,是一男人把他妻子抱过来接生。

男人牛高马大挺有力气,胆量却不大。他妻子在产床上痛得抽筋,注射了杜冷丁还呻吟不断,把男人吓得脸色发白。羊水刚破,随着妻子的惨叫,那男人就直接昏倒在地了。搞得产妇顾不得自己痛,爬起来扯着李鹭的衣袖哀叫:“救救我丈夫!救救我丈夫!”

奇斯进入那间万能手术室去找李鹭,刚看一眼就立刻崩了……一个男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翻白眼,一个女人在产床上痛哭流涕,扯着李鹭的衣袖像扯救命稻草似的。

“救救他!”女人身上盖着蓝色的被单,死死抓住李鹭,虚弱地哭。

李鹭瞪奇斯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奇斯发现自己很奇怪,平时在外面、在公司,都是理智型的人物,虽说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BIG,但是业内同行绝不至于小看他。可是到了这家该死的男科诊所,就变得先天智障加后天脑残,话都说不全。

李鹭说:“那边的工具箱递给我。”

女人快断气地哭:“救救我丈夫!”

奇斯递箱子:“给你。”

“求求你,救救他……啊,痛……”

阵痛总算又来了,奇斯居然感到很庆幸。

李鹭从工具箱里找了把大号剪子出来,放在女人面前:“你再不好好生孩子,我把你男人命根子给去了。”

女人一看那巴掌大的剪刀口,眼睛一翻,晕了。

李鹭松了口气:“总算消停了,你们倒是夫妻情深。”

“可是……”奇斯嗫嚅,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产妇和产妇的昏倒的丈夫,以及因为产妇和产妇的昏倒的丈夫而显得阴沉的男科女医生。

李鹭不理他,出去准备器械和药物。临经过地上的男人身边时,顺势踢了一脚,骂:“没用的男人。”

她踢的位置十分接近男人中间,看得奇斯有点发颤,甚觉自己没有遇到这样的敌人是天父恩赐。

等李鹭回来,手里多了许多东西。张开临时无菌室,消毒,麻醉药剂、手术刀具……

“等等,你要干什么?”奇斯及时阻止了她。

李鹭低头,眼睛如同射出箭来,盯住奇斯抓住她手腕的大手。

“你要给她剖腹产?”

“是的,胎位不对,现在正好是时候。”

“出了问题怎么办?你负责?”奇斯不会表达他心中所想,他只是想提醒李鹭要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最低限度也要保护自己不被法律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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