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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鸟(出书版)(75)

奇异的,伤口的瘙痒被这么一闹就不知所踪。在这个冬夜里,窗外的雪片大概还在簌簌地落,然而一点都不觉得冷。奇斯柔软的头发扫在脸上,感觉很奇怪。

真是非常,非常地。怪异……李鹭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瞪着瞪着不知如何就睡着过去。

*** ***

奇斯睡了一个好觉,不但如此,他还做了一个踏踏实实的美梦。

那种感觉很真实,他和李鹭并肩作战,占领了阵地的制高点,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将敌人阻截于阿富汗南部一个山谷之外。战斗之后,他和李鹭说了再见,回到自己的营帐,抱着自己最宝贝的枪械安安稳稳地睡了。那是在不久前的战斗中缴获的经典型号的霰弹枪,抱在胸前的感觉很充实,就像抱着李鹭,十分安心也非常幸福。

他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连自己下意识都感觉到这种状态太过危险了。然而明知如此,身体上下却动弹不得。

他就像是一棵干涸已久的植物,充分地吸收着水分,直到水分饱和得不能再饱和,奇斯自然而然地醒了。

光线半明半暗,但绝不是伪装迷彩,也不是山洞里的阴暗。奇斯很快想起他已经不在阿富汗,现在是在美国、纽约,他的新家里。

身上暖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奇斯首先发现了一个事实——这暗蓝色的落地窗帘、天窗上钉着的百叶窗,纯木结构的天花板——明显是他为李鹭准备的阁楼布局。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难以置信地,注意到了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姿势。

他以四仰八叉的难看睡姿横在床上,右腿似乎还搭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他不确定地动了动脚,感觉垫在膝关节下的那个东西暖暖的,挺硌人的,似乎是活的……

他疑惑地把头向右偏转九十度,几乎撞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

“呀啊啊啊!——”奇斯拖长了声音高声惨叫。

他七手八脚地脱离了李鹭的身体,手忙脚乱之中不慎翻滚下床,狼狈万状地滚落在光华冰冷的木板地面上。冰冷的地板无助于他的混乱思维,奇斯急忙爬起身,上下打量自己的衣着。

还好,简直是太幸运了!睡衣睡裤都穿得严严实实的。而且大概由于睡得太沉了的缘故,早晨的生理反应也没出现。

李鹭终于脱离苦海,爬起身坐在床上,髋关节被那条结实刚硬的大腿不知道压了多久,根本就是麻的。她抱臂,说:“见到有人睡在自己旁边,一般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是拔枪吧,你摔下床去做什么!”

——是这情况并不普通啊!心中虽做如此想,奇斯并不敢直接表述出来。他慌里张张地左顾右盼,意图寻找撤退路线,最后还是被沉重的空气逼迫得不得不正视李鹭,“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对天起誓。”

“你有梦游症?”李鹭揉起眉头,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也许以后她要锁好门才能安心睡觉。而且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如此辉煌的履历表。

奇斯说:“似乎有,但是不常犯。”

“你需要做一定治疗,像我们做这种工作的,梦游是个会致命的病症。”

奇斯非常非常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在游击队里的时候,队长倒是很希望我多犯几次的。”

李鹭不得不对这个怪异的现象提出了疑问。

奇斯回答:队里曾经梦游过两次,第一次似乎是把敌营给端了,第二次似乎是把敌营的军火库给炸了。总之当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是队友们在欢呼庆祝,而身上则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伤。”

“……我觉得是在听天方夜谭。”

“我也怀疑是队长对我的恶作剧,但是师傅也没有说什么啊……”奇斯陷入深沉的思考中。他猛然惊觉自己目前的现状并未得到改善,他居然在李鹭床上睡了一个晚上,还是以如此难堪的睡姿压在她身上。他一步一步后退,快到门边的时候,鼓起勇气地说:“我出去,有些事……”

也没等李鹭允不允许,就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拧开门飞也似地跑了。李鹭敢保证,奇斯这一系列动作绝对是用上了毕生所学,乃是他逃之夭夭的集大成之作!

“这算什么?”李鹭自言自语,“我有这么吓人吗,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的人品问题?”

紧接着,她想起一个现实问题。

奇斯刚才那样的表情神态,从他滚落下床到步步后退到飞速逃离,怎么看怎么像被强睡了一晚的人是他。

明显犯了错的是奇斯,就算是梦游中无法自控,可主动爬上床的明显就是奇斯!为什么他要摆出那种黄花大闺女遭人侵犯的架势?搞得好像是她李鹭去夜袭了他,而不是他奇斯来强抱了她一夜。

这算什么反应,这算什么事?

李鹭心情阴沉到极点,有种吞下了鱼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不爽快。

而跑进洗手间的奇斯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他简直不知该以什么脸面面对李鹭了。还是先洗漱吧,洗漱干净就去公司开始工作吧,工作能让人忘记很多事情,工作是男人的好伙伴!

他抓起刮胡刀,给自己打上洁面膏。

刮着刮着渐渐又停下手。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真的值得让他恐慌到这种程度吗?在记忆的深处,似乎隐藏了什么非重要的事情,那样的情况才是真正让人恐慌的。那是被他刻意忽略掉的事实真相。

奇斯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脸,可是思绪已经完全被迅速过渡的回忆所占据。

记忆倒带……

他以做任务的认真态度过滤着记忆画面,一幕幕场景滤过之后,画面停留在委内瑞拉的丛林深处。

曾经有一度,他和李鹭真的并肩作战,只是没有做梦中那么顺风顺水。他们两人被关在了一起,遭受了暴力和囚禁。他手脚都被紧锁,浑身动弹不得。

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奇斯脸上刷的全红完了,刚刚刮过胡茬的皮肤泛出了十分明显的血色。他怀疑自己可能会被冲上脑袋的热血爆头。

他完全想起来了!

在他的请求下,“李”把他的裤链拉开,将某个组织器官拿了出来,帮他把尿,塞回去,拉回裤链……

“啊啊啊!!!”楼下的洗手间又传来高声惨叫,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被弄翻的巨大的咣当声。

正要下床的李鹭被惊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一惊一乍的究竟犯的是什么病啊,这是!”她受不了地大吼。

她冲下阁楼,寻声找到楼下的盥洗间,看到奇斯一头撞在玻璃镜上,镜子从撞击点龟裂出蜘蛛网状的花纹。

旁边的洗漱用品被弄翻了一堆,瓶瓶罐罐的,收拾起来要费一些功夫。

李鹭更是惊了一跳,一把扯起奇斯,看见他额头被碎玻璃扎了个口子。

她心痛地拉住他肩膀摇:“你知道你是在干什么吗!你知不知道身上多个特征会让以后的行动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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