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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鸟(出书版)(67)

热血中年人掀开床单,开始大声斥责:“这是什么人包的,啊?包成这样伤口还干得了吗?”

埃利斯抹了把汗:“不包扎的话,你就不担心伤口会受到感染吗?”

卡尔回头瞪一眼无事一身轻的李鹭——这位当事人还在莽然不知地呼噜大睡——扭过头狠狠训斥道:“她是什么人,啊?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根本不是人!”一边说一边拆绷带。还解释道:“包这么厚实,里面得多潮湿,像她这样的外星人,如果不包的话,这种伤半天就干了。”

拆完绷带,左看右看,又开始指责起手术刀口太大,浪费资源效率低下,究竟是哪个庸医动的手术,这种庸医办事肯定很不牢靠,不知道有没有把一两把手术剪忘记在病人腹腔里没有取出来。

埃利斯仍旧抹了把汗,战战兢兢地问:“那您要不要开一次腹腔看看清楚?”

卡尔冷瞪着他,埃利斯在他目光沐浴下胆战心惊,生怕他一个高兴就把自己弄去做活体解剖,不过卡尔最后只是说:“开什么开,不会拍片吗?脑残!”

埃利斯深受打击,黯然退场。

捣鼓了半天,卡尔终于弄完,走出病室,看到杨已经到了,坐在走廊的蓝色排椅上。

埃利斯在杨的旁边坐立不安——但凡深受过卡尔“照顾”的潘朵拉人士们,在卡尔面前一般会矮上半个头。

“您好。”杨说,“她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回家修养一年半载就好全了。”

“……您是在跟我说反话?”

“算是吧。”卡尔道,“李这次弄成这样,看来我短时间也不能回刚果去了。”

埃利斯内心在哭泣,不要,我不要这个魔鬼,我要李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 ***

奇斯突然决定从加州搬到纽约州,这让纽约分部的负责人艾瑞十分开怀,将他的工作、居处全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史克尔和艾瑞如此帮忙让奇斯感到高兴,可是问题依然存在,他该以什么理由接李鹭到他的地方居住?出乎意料的是,潘朵拉的人居然没有犹豫地就把人交到他手里。杨在近段时间似乎心事重重,没有亲自送李鹭过来,只让埃利斯做了卡尔的帮手,将人运送过来了。卡尔一脸凝重地说:“我听说你的厨艺甚好,请一定要照管好她的饮食。”

埃利斯一脸鄙夷地低声说:“你只是想替她省饭钱吧。”

卡尔冷眼一瞪,埃利斯虎目含泪,无语望天……

临走的时候,埃利斯恋恋不舍地深深凝视还在呼呼大睡的李鹭,悲情地说:“您一定要赶快完全恢复,一定!上帝保佑您!”

奇斯为他们之间的革命友情深受感动,可是埃利斯末了补充一句道:“我不要那个火爆中年人帮我看伤口,我要李照顾我!”一步三回头地下了阁楼。

终于把喋喋不休的埃利斯送走,奇斯站在玄关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间房子里总算只剩下他和李鹭两个人了。

空间里沉默不少,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连带着他的心也平定下来。他站鞋柜旁对着大门发了好一会儿呆,吐了口气。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这间由艾瑞挑选的两层的套房占地大约半亩,墙壁是米色的,地砖是洁白的,四处光可鉴人,让他很不能适应。李鹭住进来前,他跑了几遍市场,买回来一堆绿色观叶植物摆在大厅和房间里,才有了点野外丛林的感觉。

奇斯做惯了杂务,家务和任务一样拿手。他住自己宿舍的时候不是很注意个人卫生方面的事情,却并不代表他不会做。实际上,奇斯偶尔也会接受在餐馆、旅社中当服务生的“工作”,这点事情驾轻就熟。他只是做任何事都要先衡量一下支出与收益,当他觉得自己身体很健康,不必保持干净也不会患病的时候,就不会浪费精力在家事方面,于是常常被洛杉矶分部的小红人路维希视作天敌。他很快便把房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给花草施了水肥,枪械也保养了一遍。

空闲下来,他开始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消磨时间的。

李鹭睡在阁楼里,在冬季,阁楼采光足够,也比较温暖。奇斯在楼下的厅里踱了好久,紧张地搓手,终于鼓起勇气上去看人。

阁楼天窗的百叶帘闭合着,房间中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暗色。现在已经是下午,估摸着太阳已经直射不到李鹭的床上,奇斯才把百叶帘拉开。斜开的天窗被双层玻璃封着,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整片露了出来,阳光斜打在阁楼特有的木质地板上,房间里变得明亮。

奇斯也不忘在这里放了一些观叶植物,刚淋过水,叶子显得新鲜翠绿。

在这样的光线中,李鹭的脸上也似乎增加了血色。她眉毛舒展着,整张脸上的神情都是极为放松的。奇斯不知不觉慢慢坐在床边,侧身低头看她。

李鹭睡得像个木偶,一动都不动。这种时候,奇斯很自然就想起在委内瑞拉丛林里经过的那些事。真的比以前看上去健康多了。但是只是和几年前相比较,如果和几个星期前相比,则又差了很多。

不管怎么样,奇斯觉得满足,天窗外阳光灿烂,冬天里也会有这么好的晴天。他觉得李鹭脸上的手感一定很好。看上去很细致,几乎看不见毛孔。

碰一碰吧,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趁谁都不在的时候,只是碰一碰的话,不会被发现的。他停顿了一下思维,抓狂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使劲摇——奇斯!你在想什么啊!

排除了杂念,他很快冷静下来。对,如果只是碰一碰的话,在道义上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谴责的。

然后他就大起胆子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鹭脸颊。有皮肤和肌肉的温暖触感,不再是排骨的坚硬的触感了,真好!

奇斯忍不住又触了几下,小心谨慎地试探,终于确定李鹭始终没醒,逐渐大了胆子,扩大了接触范围。终于整个手掌扶在李鹭脸颊上,安静地感受她身上属于活人的温暖。

距离有点太远了,于是他蹲在床边,李鹭的脸就近在眼前,为了让她睡得放松,卡尔临走时帮她把头发全部披到了枕头上。现在,那些冰凉的发丝就贴着床单散了下来,落下床沿有一掌来长。奇斯感到心脏砰砰直跳,他还没有碰过李鹭的头发,和欧洲人的头发差别那么大,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直,但那绝不是因为发质刚硬才呈现出这种特质。

奇斯轻轻轻轻地撅起一小把,凉冰冰的拿在手心里有种奇异的微痒,然后是心痒难挠。偷偷看一眼李鹭——没事,她还睡着,他很安全。

做坏事的感觉紧张极了,奇斯相信他第一次参加劫营行动都没有那么刺激的。不过天时地利人和,他满心欢喜,干脆坐在地板上,头正好枕在李鹭的枕边,抓着她的头发把玩,不时戳一下李鹭的脸颊,低声地自言自语:“唉……什么时候才醒啊!”

从天窗上洒下的光线渐渐偏移,阁楼里草木阴影浓重,奇斯打了个呵欠,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就这么松松抓着李鹭的头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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