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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鸟(出书版)(60)

玛丽知道这变态在想些什么,不耐烦地说:“枪的作用有两条,第一,拿枪和别人讲道理;第二 ,讲不通道理就崩人。刚才我只是适用了第一条。”她把手枪在手指上旋了几转,对准床上的人。很想扣下扳机,不过还不是时候。她不无遗憾地把枪收了回去。

约翰医生取出手术刀,又在李鹭身上削了一小束头发,脚踝上取了一小片皮肉组织样本。他尽量削得很薄,但伤口毕竟是伤口。因为失血太多,渗出的基本是淡黄透明的组织液,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凝固愈合。

他随手横贴了三片创可贴上去,就小心翼翼地看顾手中的组织样本去了,把那片连着肉的皮肤夹在玻璃片里,滴上培养液,一同存入保温箱内。

“每次看到你这么做都觉得你是个变态。”玛丽说。

“皮肤、血液、体毛,这些都是我可爱的孩子。”约翰医生回答。

“你先下去在车里等我。”

“不是找管家安排客房?”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度假?我现在就去找少爷,天亮前必须一同离开。”玛丽对留守门口的两名保镖说,“把她提到车上等着。” 只要有她在,不怕白兰度不跟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本这段时间工作好多啊,我好郁闷哪,OTL

【恶魔横行之夜】

黑夜是罪恶横行之时。

从动完手术出来,李鹭很快就醒过来了。然后她感受到了旁边那个男人的存在——白兰度?阿基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和他说话也是一种耻辱。白兰度亵渎了一段过去,所以李鹭要用有生之年做一个了结。

其实从清醒开始她就觉得饿了,然后在心底诅咒这倒霉的命运。她自己做的就是这一行,当然知道自己消化系统被子弹穿透,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进食,以免感染创口。

自从经历了毒品的洗礼,她的大脑和神经产生了不错的耐药性,大多数麻醉制剂对她起的作用有限。麻醉效果过去后,神经系统很快就对身体所受的伤害做出了真实的回应。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经历了那样的痛苦之后,没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

她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躯体,柔软的,无力的,就连来帮她翻身的护士们也看不出她意识已经清醒的事实。

每天白兰度会有大部分时间不在她的身边,但依然会频繁地过来看她。李鹭感到胃部在抽痛。

这里环境很好,空气清新阳光充裕,日升日落都看得很清楚。每天早上,阳光会从东边窗口照入,上午九时,护士或是白兰度,会准时地合上百叶窗。

环境好有什么用?有那个男人在身边转来转去,照样会胃痛!况且还不能吃饭!

李鹭快要抓狂了,随着饥饿的加剧,她感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自己随时有跳起来暴走的可能。真的是濒临崩溃,她想。

李鹭开始怀念杨的水果冷盘和英式调酒,附带地想念杨,又顺带地想念Z。

毫无疑问,Z是潘朵拉里面与她最能谈得来的人,她们联系并不多,可是如果出任务,Z毫无疑问是最强大的背后支援,而她则是最坚韧的前线战士。

那个奇怪的女人能够时刻让自己保持在开心娱乐的状态,以娱乐的态度参与任何工作。

Z曾经说过,遇到倒霉的事情就要想想开心的事情,遇到一件倒霉事就要想一件开心事,否则会吃亏。

杨当时也在场,他该死的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开心的事会吃亏,那个男人压根就不知道女人的逻辑不可理喻,尤其是Z这种外星生物的逻辑根本就是没有逻辑。

当李鹭开始认同Z的这个观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离外星生物也不远了……

白兰度又来了,她能够感觉得到。对于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人,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力。他站在窗台边,望着初升的朝阳,背影显得寥落。

他的气息如此靠近。

李鹭想起巴甫洛夫的那条狗。她这样的状态也算是与那条贪吃的狗一个样子了。在实验室的那三年里,白兰度曾是她的老师,是她心目中崇高的偶像。学院里再没有一个老师的讲课能比他精彩,也没有哪一个研究员做实验的手法能比他干净利落。他们在一起从事共同的研究,他将知识倾囊相授。

州立大学里,图书馆、草坪、实验室,到处都沾染了他们曾经共度的时光。洋溢着梦想与自信的浮光掠影,充实了曾经的那段回忆。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她还会在实验室里从事着药品研究,也许因为彻夜不眠地熬论文而不得不戴上近视眼镜,也许在学术界里也会有了一些名气……

是这个人,给了她梦想和快乐,又亲手剥夺了一切。

李鹭很沉静,从戒断症里开始进入恢复期的那段时间,她还是被杨成天束缚在金属架床上。所以足够她想通很多事。

没有了学位,没关系,当手艺傍身,一纸文凭算是个屁。

没有了梦想,她可以改变梦想。上帝不曾规定人生只有一个梦想。

没有了白兰度……

从那场灾难中蜕变出来的,或许真是个恶魔也说不定。

因为被毁灭到一无所有,所以不再害怕伤痛。

人之所以为人,人之所以会想要对别人温柔,是因为怕痛吧。知道了受伤的疼痛,了解了心伤的难以愈合,所以才受不了成为伤害他人的祸首。

那么如果变得麻木不仁,是否会成为恶魔呢?偶尔,李鹭会对此给出肯定的答案。为了与白兰度做个了断,变成魔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那么,既然你的梦想就是和他做个了断,为什么不现在就扑上去呢?”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呐喊,“看,你日思夜想的仇人就站在窗口,扑上去抱住他,和他跳下楼去,与他同归于尽——那不就是你人生的最终梦想吗!”

李鹭猛地睁开眼睛,天色又已经黑了,白兰度早就不知所踪。她感到自己出了一身汗, 那个蛊惑着她的声音烟消云散,仿佛只是一个梦。

但那声音不是梦,而是她心底深处最忠诚的声音。

她居然没有遵循自己的愿望,居然放弃了那么好的时机?

“我究竟在犹豫什么?”

半晌,李鹭低声对自己的心灵说。在没有人的这个空间里,黑暗隐蔽了一切,电子眼的红灯亮着,但是没关系,她安静地睡在床上,平静地感受自己身体的存在,诚实地与自己对话。

她的父亲曾经是个好父亲,他告诉她,君子一日三省其身。抑或犹豫之时,要好好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坦诚地面对自己,然后去选择,选择了之后就绝不后悔。他真的曾经是个很好的父亲。

没有在那个大好的时机里与白兰度一同坠落,是因为害怕死亡吗?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心口的一角隐隐不适,鼻子发酸。李鹭闭上眼,挫败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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