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路鸟(出书版)(35)

一个人的防御力量大小,与其本身的肌肉量有着很重要的关系。肥厚的脂肪或者是强韧的肌肉,能够保护骨骼不受伤害。在奇斯眼中,像李这么排骨的人是完全没有防御力的,他相信自己随便一脚都能踢断李的好几根肋骨。

弗凯愣了愣,猛地把奇斯推开,一脚踹上他膝盖,紧接着是腹部和胸肋。她穿着硬皮军靴,厚重结实,对人体有足够的伤害力。奇斯绷紧了肌肉,对抗接连不断如骤雨般的殴打。

奇斯忍耐着,心想女人真不是个好东西,难怪他师傅对之退避三舍。

弗凯停下脚,俯身把李鹭提了起来,大声喝骂:“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值得吗?你们让我很生气。”

“那真是对不起了,”奇斯嘲讽地说,虽然有点弱,但精神还是在的。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把对方杀了,自己就能活下去,否则就是两人都死的局面。”

奇斯闭上眼睛撇过头,不再理会弗凯的话。

“你呢?”弗凯看向她手里的人。

李鹭翻了个白眼,撇过头也不理她。

“很好,既然你们都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就等着吧。”弗凯把李鹭丢在一边,指挥几个手下说,“这个男的还有反抗的力气,给我打,打到他不能动为止。”

接下去,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殴打劈头盖面而来,没有间隙一般的一浪压过一浪。

干渴、饥饿,加上不人道的体罚,奇斯在忍耐和疼痛中慢慢迷糊,也没有力气维持蜷缩的姿势保护腹部不受伤害。不知道是谁的一脚踢在他眼眶边上,如果再偏一两分,这只眼睛就不用要了。

奇斯想起他的母亲。他记忆里唯一会温柔待人的女性,记起她柔软的怀抱、有些走调但唱得很温柔的儿歌、长长的披在肩膀上的头发、沐浴后薄荷草的清香。

他倔强似的抿紧了唇不发出声音,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很久,奇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点柔软的触觉。他感到有人在喂他喝水。

慢慢把眼睛打开一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脸上青肿不堪,一道蜿蜒的血迹从额头挂到下巴。

“李?”他缓慢地问。

李鹭坐起身,她把口中的水咽下,然后说:“过了两天半,现在是下午。好消息是他们终于供应水给我们了,坏消息是没有饭菜,而且绑得更紧了。”

奇斯已经不觉得饿,大概是因为饿过了极限,也或者只是因为被外伤掩盖住了饥饿的感觉。

“我还要喝水。”

李鹭为难地往水碗望了一眼:“你现在觉得怎样?动得了吗?”

奇斯苦笑地说:“我想大概肋骨断了。”

“那你别动。”说完,李鹭又往门口处挪动,一点一点像一只菜青虫一般地挪动到水碗旁边,含了一口水,然后回来喂食。

……真的是捆得比刚来时要紧多了。

再一次坐起身,李鹭微窘然地说:“真不好意思,还让你喝我的口水。”

“没关系,今天若换你变成我这样,一样也要喝我的口水。”

“……”

“谢谢你,我精神好多了。”

“还要吗?”

“还要一点。”

李鹭再一次努力向门边过去“汲水”。

奇斯忍了忍没忍住,哈的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抖,把伤处震得阵阵生痛。

【监禁囧事集】

压力能使一个人在极限状态下发生突然性的精神错乱,奇斯现在的情况就很符合李鹭从书上看到的病例。毕竟她可不认为现在的处境还有可以让人发笑的地方。

她加快速度往门口过去,一边心想,这鬼地方把人关得都神经病了。

奇斯却突然在她身后说:“你这样子,可真像一条菜青虫。”

李鹭顿时停在半途。

奇斯又继续微弱地说:“我在阿富汗有个邻居,他老婆经常把他用棉被捆成一条,他活动起来也就和你一样的状态。”

李鹭扭动几下用肩膀垫着施力,以蚕虫状态扭回头,以磨牙的表情威胁回去:“如果不是看在你挨揍的份上,现在已经是我牙下亡魂了。”

奇斯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废话,他还要仰仗别人鼻息。

过了一会,奇斯还是没忍住说了话:“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我们?这不符合常理。”

“很符合常理,他们正在等待直升机到达。”

“直升机?”

“我们的器官可以卖很多钱,据说你和我的肾脏都已经被定下了。按照每个肾脏十万美元的黑市底价,他们最少能够赚四十万。当然,眼角膜肯定也不会浪费,心脏配型的几率虽然比较低,但我相信他们也有办法出手。看来我们的脾气好还是挺有益处的,估计那头暴躁白猩猩做了什么事犯了他们的忌,否则也不会就这么被割头弃尸。”

“……我该说什么,在这种场合是不是该抱怨为什么不是按英镑计算?”

“我们最好都先闭上嘴,我要吸水了,没工夫和你说话。”

奇斯啊地傻张着嘴巴,半天才想起是自己要求李帮他“汲水”的。于是闭上眼专心地感受自己的状况。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但至少没有伤到内脏,最严重的一处就是肋骨可能断折了。

窸窣的声音又到了耳边,然后扑面的温度靠近,奇斯睁开眼,整个视野都被排骨的脸占据。

从一个男人的口中汲取水分,这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情。

在奇斯十数年的野地战生涯中,他曾看到过很多男人不屑于同性的口齿相触,那些人都是外行,是没有经过足够战火洗礼的菜鸟。师傅说他们都是从和平社会一头扎入战争地域的脑残。因为到了面临生死关头的那一刻,或是在水底汲取空气,或是接受战地医生的人工呼吸,他们最终还是得妥协。奇斯不明白那些人所谓的“男性的尊严”从何而来,在生存还是死亡的选择题上,其他一切无谓的想法都是多余并且浪费能量的。

可是这样的触感真的并不糟糕。

李也被打了,脸上一块一块的青肿,由于距离很近,在视野焦距以内的成像是模糊不成形的。温热的皮肤互相熨煨,唇间的被水浸润的纹路软滑。水是足以滋润一个人的灵魂的甘露,何况其中还有淡淡的血液的味道,那是一种新鲜的、充满生命力的气味。

奇斯浮起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想法: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能接受来自同性的接触?

“喝够了?”

奇斯回过神,发现一口水又已经喝光了。李的嘴角还有潮湿的印记,奇斯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振颤,发觉干渴的感觉越发深重。紧接着他被自己的幻想惊吓到了,全身僵硬地不能动弹。

“要还是不要?”声音很接近,在耳鼓中真切地震动。声音有点沉哑,也许是在殴打中被伤了喉咙。

奇斯急忙说:“不要了,不要!”他拒绝得很急,几乎把自己呛着。他知道了,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人拒绝同性的接近,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爱上与自己身体构造一样的人。——这是很不经济的行为。

上一篇:独秀 下一篇:每当变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