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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17)

“因我而起。”陆廷霄淡道,见他醒了,便收掌转而蹲下身去检视方才被他们击毙的妖物。即便他生性冷淡,想起刚才那一番凶险,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这条地道,应是为了这旱魃而设,再往前也许还有出路。”沈融阳此刻脸色苍白,身子半歪在轮椅上,从洞口上方直射下来的阳光淡淡铺洒在他身上,更显虚弱,但从他无异于平常的语气,却又让人感觉不出脆弱,陆廷霄看过伤口,自然知道会有多疼,此刻见他如此,也不由多了一分佩服。

陆廷霄点头,突然道:“陆轻玺是我亲弟,今次变故,是我连累沈楼主了。”

沈融阳轻笑,笑声嘶哑,又间或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倒染上几许嫣红。“是沈某多管闲事,自当有此劫,何况你我联手,又有什么困局难解?”

陆廷霄不是婆妈之人,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言语,只是对方话语中那句你我联手,倒燃起他许久未曾有过的期待。

二人绕过旱魃的尸体,往之前前进的方向走去,这次顺利了很多,再没有任何阻拦。

走过刚才旱魃出现过的地方,又一直往前走了许久,终于又看到尽头,只不过没有门,没有暗道,似乎便已是死路。

看来倒像是过关游戏。沈融阳略感无奈地想,手放在尽头的壁上摸索了一阵,“需要劳烦陆教主了。”

他有伤在身,这破墙之事自然只能交给陆廷霄了。

鸟语花香,树叶间光影斑驳。

本以为厚墙之后,必定又是另一番通道迷宫,没想到竟是海阔天空。

沈融阳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方才那古道,定是一座千年古墓,只是被那些人封了其他墓道,只余下这条镇压着旱魃的,让他们进来。

只是这一片林木茂盛,芳草萋萋之地,却站着十余名白衣女子,正好横在他们前面。

为首那少女眉目之间笑语盈盈,很是讨喜。“陆教主,沈楼主辛苦了,我家公子说了,这千年古道必然拦不住二位,却没想到二位这么快便出了生天。”

站在她旁边的另一人,水绿罗裙,身姿窈窕,虽然蒙着面纱,沈融阳却一眼就认出她是曾经在舟中唱曲,后又连杀数人的阿碧。

“阿碧姑娘,许久未见,何以掩面而见故人?”沈融阳对着阿碧含笑道,心中已经转过千百念头。

阿碧最初出现,是为了凝光剑中的秘密,连杀林家庄数人,牵连甚广,现在再次见面,想必却是因为陆轻玺设计陆廷霄的事情,那么这个阿碧,陆轻玺,连同上次的锦衣人,没了凝光剑的秘密,是想从陆廷霄身上得到什么?

“沈楼主,阿碧有一事不明,还望沈楼主赐教。”阿碧的声音冷冷清清,十分悦耳。“为什么每次与你无关的事情都能遇上你?”

阿碧的言下之意是说他多管闲事,若无沈融阳,今日古道内那妖物指不定就能多困住陆廷霄半日。

沈融阳笑意加深。“那不正说明我与姑娘有缘?”

阿碧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一旁那名笑容讨喜的少女笑得轻快,言辞之间却颇有恶意。“阿碧,他可是你未来夫郎的好友,难道你竟看上了人家不成?”

沈融阳眼神一深:“你就是唐二小姐唐紫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世上早就没有唐二小姐了。”阿碧说完,冷冷看向身旁少女:“公子可没允许你泄露我的身份。”

少女深深一笑,酒窝漾了起来,煞是动人。“我只是怕你不守妇德,提醒你一句罢了,你不多谢我的好心,反来怪我?”

阿碧,或者可以喊她唐紫晶,显然对这少女颇为忌惮,虽然眼睛里已经有恼怒的情绪,却又压抑下去,撇过头去,只盯着陆廷霄。

那少女也不作纠缠,转而向陆廷霄道:“陆教主,我们家公子思兄心切,日夜盼与您一聚,不知是否有幸能邀得前往?”

将人设计进镇压着旱魃的千年古道,叫思兄心切?

陆廷霄脸上不显,语气也淡淡。“若是不去呢?”

少女笑容不变。“你们少年分离,骨肉只剩兄弟二人,难道陆教主一点也不顾念手足之情么?”

陆廷霄不再言语,看她的眼光好似在看一个死物,并非冰冷无情,而是压根就没有起伏。

那少女在这种注视下终于有点维持不住笑容,她叹了口气,放软语气:“陆教主,我们家公子性情桀骜,但心地却是很好的,您身为他的长兄,于情于理,自当前往一见,公子腿脚不便,这次又染上重病,也许不久就……”话止于此,垂下头,泪盈于睫。

陆廷霄尚未开口,沈融阳却笑道:“思念兄长至于让千年旱魃与兄长为伴的,却也少见,据我所知,北溟教中并无凝光剑,不知姑娘此行所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所要之物,公子想必已与陆教主说过,公子所要十分简单,对陆教主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是事成之后,却是滔天权势,无尽荣华为报,却不知道教主何以如此固执?沈楼主既是陆教主好友,盼您好生相劝才是。”

“什么举手之劳能够换来滔天权势,不会是要陆教主起兵造反吧?”沈融阳笑道。

阿碧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两人一软一硬,刀枪不入,实是极难对付,今日之事只怕无功而返,只是身旁这个人,仗恃着身份和口舌,毫无罢休之势,甚至连公子,她也时时忤逆。

爱笑少女眨眨眼。“沈楼主说笑了,当今圣上即位未久,天下初定,我们怎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至于什么举手之劳,您问问陆教主不就知道了?”

陆廷霄淡淡道:“就凭你们,阻拦不了。”不是质问,不是反问,只是平淡地描述一个事实。

“就凭我们,当然阻拦不了,今日我们也不是来阻拦的,只稍能绊住陆教主多一会,也算完事了。”

沈融阳心中一动,眉头微微皱起。

少女根本看不清陆廷霄是如何动作的,只一瞬间便站在她面前,待到要反抗,已慢了半拍,对方一只手掐住她的颈项。“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即便竭力想作出镇定的模样,也掩饰不了眼中的恐惧,少女强笑道:“我等只不过是听命而已,教主何必为难?”她此时心中更恨方才阿碧只在一旁看着,没有出手,本来就心有芥蒂,这下更加决定若能回去,定要在公子面前让这贱人万劫不复。

阿碧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在一旁淡淡搭腔,对象却是沈融阳。“阿绯说得不错,上次沈楼主也见了,我的性命也不在公子眼中,若想以此要挟,还不如尽早回去做打算,免得损失更重。”

她这句话更印证了沈融阳方才所想,被陆廷霄挟持住的少女阿绯却是闻言尖叫:“小贱人,你敢泄露机密?!”

阿碧冷冷道:“这哪里算得上什么机密,以他们二人的能力,只怕早就能想到了罢。”方才阿绯甚至还想设下陷阱将二人一网打尽,却以他们的身手,连那千年妖物都奈他们不何,区区陷阱又如何困得住?

陆廷霄放开阿绯,淡淡吐出一字:“滚。”

阿绯从鬼门关逃出来,狠狠横了阿碧一眼,抚着脖子,犹不失气度,还朝陆沈二人盈盈一福,这才率领众人离去,倒引得沈融阳有点失笑。

待那些人散去,沈融阳道:“贵教不会有事吧?”

陆廷霄微微摇头。“分堂也许不保,但总坛一定没事,那里的阵法布置,连教中长老也不能完全知晓。”

北溟教总坛的阵法奇妙之处,沈融阳上次就领教过,既是如此说,他也就不再追问,只是话题一转。“那么他们想要的是?”

“教中禁地钥匙。”陆廷霄淡道,没有丝毫隐瞒,或者他觉得无需隐瞒。

第17章

苏勤长长呼了口气,将包袱丢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终于摆脱那瘟神,这下可以好好四处走一走了。他看看窗外月色,眉毛一挑,走到窗前,单手支着窗棂,纵身一跃,从客栈二楼落下,拍拍灰尘,哼着小曲往镇上最大的秦楼楚馆走去。

大宋开宝二年,赵匡胤在位,在经过五代十国的烽烟四起之后,人们再也不愿意经历哪怕一天的战乱流离,统一自然成了众望所归。宋乾德三年,也就是五年前,北宋发兵攻蜀,后蜀国君孟昶降,后蜀亡。蜀地自三国以来,便被誉为天府之国,加上孟昶与其父孟知祥执政期间,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乱,北宋攻蜀,对方更几乎是不战而降,因此蜀地反而是战乱波及最少的地区之一,许多中原百姓迁居到这里,短短几十年间,这里的繁华程度已经不逊于中原,就连一些规模比较小的城镇,也出现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对于百姓来说,谁做皇帝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皇帝能否为他们带来安定的生活。

祈镇就是这样一个小城镇,它距离成都不远,又靠近官道,因此十分热闹,连带着镇上的娼妓行业也显得很发达。镇上最大的一间青楼,叫春欢楼。举凡青楼开办,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赚嫖客的钱,名字起得太文雅,只适合一些沽名钓誉的文人墨客和有钱没处花的王公贵族前往,对于一个小镇来说,这种直白露骨的名字当然是最受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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