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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10)

沈融阳沉吟不语,莫问谁眨眨眼,“你有办法让他们醒过来?”

“我并不能肯定自己的推测,已经让侍剑传书喜总管,让他查点东西。”

经此一事,林家庄已现了败落之象。

林洛英终日精神恍惚,时而正常,时而抱着那把假的凝光剑自言自语,林夫人一介妇人,只能以泪洗面,家中唯一的林二公子却不谙武功,根本无法继承家学。

世人都说林洛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莫问谁听了却哈哈一笑,这世间有许多人都会做与林洛英一样的错事,也都与他一样执着地将错就错不愿回头,只不过林洛英运气差了一点,谁又能评论谁呢?

苏勤在林家这段时间,眼见了许多变故,深觉自己阅历浅薄,很容易就被人利用,于是不顾冯春山劝阻,给苏老爹送了封信,辞别沈融阳他们,踏上自己的漫漫江湖之路。

沈融阳派人将木鱼和尚与于素秋的事分别告知少林武当,并带他们离开林家庄,到苏州城内分属如意楼的当铺落脚。

钟璎珞小姑娘泪眼汪汪目送着他们离去,也带着自己师伯的尸身返回峨嵋,问剑山庄庄主倾弦正好顺路,便与她同行。

一场盛宴,来如烟火璀璨,却以无声告终。

江苏林家,只不过又成为一个江湖中茶余饭后的话题。

再过几年,连这个话题都渐渐不再为人们记起的时候,人事和真相也会渐渐湮没在凡尘之中。

世间诸事,莫过于此。

执着什么,追求什么,大约也只有做的人自己才知道了。

这边沈融阳料定木鱼大师等三人沉睡不醒,对方必有后着,果然不出几日,已有信送到苏州城的如意楼当铺来。

接到信的沈融阳并不急着打开,反而跟着当铺的大掌柜去议事,留下侍剑等莫问谁回来,侍剑心中着急又好奇,可还是没胆私自看信,好不容易等到莫问谁回来,拉起他就往议事厅跑。

莫问谁一听可能是对方送来的信,也顾不上等沈融阳议事完毕,三下两下就把信拆开。

“北溟教禁地钥匙?”

“北溟教禁地,非北溟教主不能进,钥匙自然也在教主手里了。”沈融阳刚好从门外进来,接了一句。

“他们要我们去向北溟教主要钥匙?”莫问谁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本来不关他的事,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却硬是要走这趟浑水。

沈融阳一笑,“他们几个中的离魂术,未必只有他们才能解。喜总管已经传来消息,北溟教中有一门秘法,与离魂术极像,都是以控制别人心神来达到某种目的。”

莫问谁眨眨眼,“这样说来,无论借不借这把钥匙,我们都要上北溟教一趟了?”

“北溟教中不乏妙人,也许此行会很有趣呢。”沈融阳掀开茶盖,轻啜一口,袅袅清淡的雾气中,衬得眉目愈发淡然。

“我发现一个事情。”莫问谁看着他,默默叹了口气,见沈融阳挑眉未接,便径自说下去:“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就从来不缺热闹,同时也能累死。”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在没有去过川中的人看来,蜀道不过就是一个象征,但对于川中生活的百姓来说,蜀道却是关系着他们几代数百年生计的一片天地。从三峡溯江而上的水道,由云南入蜀的樊道,自甘肃入蜀的阴平道,自汉中入蜀的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等,川蜀之国,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前有三国蜀汉,后有五代十国的前后蜀,莫不是倚仗着蜀地的富庶和蜀道的优势而成为一方割据。

北溟教就座落在蜀道沿线的天台山玉霄峰上。的北溟教的名字来自《庄子》的“北溟有鱼,其名为鲲。”,第一代教主出身道士,并且由道入武,所以北溟教的武功中蕴涵了不少道家原理,讲究飘逸空灵,制敌于无形,将教址选在天台山,也正是因为汉末道家曾在此相山凿洞,筑坛祭神。

北溟教的创立与唐代袁天罡颇有渊源,当时李唐崇道,道教立派兴宗并不稀奇,然而能经过唐末乱世至今依旧屹立不倒,甚至势力日盛,就绝不可小觑。当代教主叫陆廷霄,时年不过三十左右,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如意楼主虽然神秘,毕竟不算真正的武林中人,而北溟教主的低调,就更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探究,因此而衍生的荒诞传闻也就更多了。

沈融阳报了名号,与侍剑一道上山,一路倒没受到什么为难,便很顺利了进入北溟教。传闻中北溟教主为人冷僻,喜怒无常,所以莫问谁并没有一起上山,心甘情愿留在山脚照看侍琴他们,不过最大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山脚有一间很不错的酒肆和一个很漂亮的老板娘。

“阁下就是如意楼主?”迎出来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看着沈融阳的神情明显带着质疑,却还是很有礼貌地拱手。

“正是区区。”这种目光沈融阳已经见过许多,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但是身后的侍剑却有点恼怒,别人对自己公子的每一次质疑,让他觉得仿佛就是对公子的侮辱。包括他在内的如意楼所有人都认为,假如公子不是这样需要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假如公子可以下地走路,他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在下是薛堂主副手萧翊,薛堂主传书,说沈楼主风采过人,与您一见如故,所以我们张长老一收到您的名帖,就让在下过来迎接。”

“有劳了。”沈融阳点点头,萧翊收起自己的好奇,带他们前往教中前殿。

萧翊口中的张长老是从北溟教上代教主至今硕果仅存的长老张鲤,长发长须,一派仙风道骨,甚至还穿着道袍,甚得北溟教创教真谛。

他很热情地与沈融阳他们寒暄一番,并告诉他教主正在闭关,需要三天之后才会出来,又交代上下好好招待,人就不见踪迹了。

北溟教的势力遍布天台山,玉霄峰只是总坛和教主的起居所,即便如此面积也已经大到一天也走遍不了整个总坛。虽然那位张长老并没有限制沈融阳的活动范围,但一连三天,沈融阳只是在自己的那间院子里,从晚上睡觉到白天看书看花,很是悠然自得,并无半丝急躁。

沈融阳的来意,张鲤通过薛五娘已有几分知晓,但这却让一切都尽收眼底的张鲤有个错觉,他仿佛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自己反而变成暗中偷窥的小人了。

第9章

三天之后,当沈融阳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的时候,侍女过来告诉他,教主已经出关了,现在想见他。

侍剑推着沈融阳,跟在萧翊后面穿过重重院子与走廊,萧翊的速度不快也不慢,走的地方却很讲究,有时候明明一直走过去就能达到的地方,他偏偏要绕个弯子,他们路过一个荷花池的时候,当他们在走廊西面往东,荷花池中还是一派败落之象,待到走完整条长廊时,荷花池中又开满了亭亭嫩黄的荷花。沈融阳看在眼里,不由暗赞一声,北溟教奉道为尊,这里面只怕不止有奇门遁甲的玄机,还有些风水的学问,以自己接触过的那些堪舆学,竟也看不出这种奇特的景致是怎么形成的。

“就是这里,沈楼主请进,但是您的侍童不能进去,见谅。”萧翊手往前一引,前方是一座巍峨的大殿,有点像他曾在武当见过的三清殿,但是并没有那种香火袅袅的场面,取而代之的是参考了一些私人建筑的特点,显得肃穆超脱又不失实用。大殿前空地再向前,本来是一道又长又陡的石阶,但是萧翊心细,知道沈融阳腿脚不便,就带他们饶了一圈。

“为什么?!”侍剑皱眉,他觉得自从他们来到北溟教之后,受到的尽是冷落,以公子的身份,何曾遭遇如此境况。

沈融阳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多谢。侍剑,你在外面等罢。”

侍剑便住口不再言。

大殿除了几把椅子和正中的一张桌子,什么也没有,风从敞开的门窗中吹进来,四面轻纱扬起,更显空旷。沈融阳坐在轮椅上,微微阖上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初秋的风很清爽,拂在耳畔发际柔和微痒,北溟教并不是个喧哗之地,殿外鸟鸣声清晰可闻,连远处的潺潺流水和教中守卫换班说话的声音也听到,显得十分宁和。半晌,沈融阳默默睁开眼,一笑:“陆教主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叙话?”

话方落音,一个天青色身影仿佛从撕裂的虚空中出现在他面前,来人背负双手,高髻玉冠,看着他,神色淡淡。

他脸上的清淡之色,并不是如沈融阳一般很少刻意去烦恼,对万事不萦于怀的淡然,而更像是灵台空明,清静无为的冷淡。

对一个习武的人来说,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万事万物就很少放在心上,人立于天地之中,天地也自在心中,陆廷霄所习武功又来源于道家,道法自然,法于阴阳,以朴应冗,以简应繁,反映在脸上就显得冷冷淡淡,并不是他故作清高,而是心中情绪已经很少会有什么起伏。

陆廷霄淡淡地看着他,让沈融阳突然想起寺庙里俯瞰众生,一脸怜悯慈悲的佛像,当然陆廷霄跟慈悲两个字相差很远,但是那种感觉却极为相似。

“久仰。”他打招呼一共用了两个字,接下来是自己稍微感兴趣的问题。“你怎么发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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