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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92)

酆业冷淡侧着,瞥了眼那个“自己”:“他看不到我。”

时琉一默。

酆业又皱了眉,却嘲弄笑着,眼眸里抹上秋霜似的凉色:“地境,托你的福啊小石榴,我还能见到自己这么弱的时候?”

时琉轻声辩驳:“这是前尘镜的原因,又不是我。”

“别狡辩,前尘镜只会——”酆业骤停。

一两息后,他侧身:“你在前尘镜里,要斩杀掉的执念,就是我么?”

“——”

时琉努力想藏住,但还是有一丝慌乱抑不住地从眼睛里跑出去了。

她稚拙地解释:“应该是最早的时候,我怕你为恶,然后又有三界覆灭的卜算,所以心底生了这种执念,但没有别的意思……”

少女面颊随着话声透粉,即便沾着污脏的血,却依然漂亮得叫酆业心晃。

他望着时琉的眼神却愈发复杂了。

他望向那片尸山血海,浮殍满地,再望向面前半低着头的少女,她手边虚影的剑,还有那个恼怒又冰冷地瞪着她、却什么都没做的“魔”。

前尘镜。

真的只是前尘么。

酆业垂眸,指掌无意识地收握。

时琉解释到一半才发现酆业不说话了,她有些不安地看他:“我真的没有想杀你。”

“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时琉慌忙望他:“可我还要帮你一起完成你的事情。”

“你帮不了我。”

“……”时琉的眼眸黯下去。

“不然,你证明给我看。”

“?”

时琉惊喜地抬回头,对上酆业睨下来的眸子。

此刻他才是魔,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却笑着。

“杀了他,”雾气里的魔指向她面前的魔,“我就信你了。”

“——”

时琉怔住:“真的吗?”

“嗯。”魔应得随意。

魔说谎从不需眨眼睛。

时琉握紧了手,一把翠玉长剑便在她掌心显形。

雾气里,酆业垂眸,扫过它的眼神冰冷如席天的雪。

翠玉的长剑颤栗,抖得几乎拿不住,剑尖慢慢抬起,抵上魔的心口。

累累白骨之上。

被剑尖抵着,魔似乎怔了一息,然后他嗤声笑了,不躲不闪地迫近她:“你想杀我么,小石榴?”

“——”

时琉一颤,手里的长剑下意识地后挪,生怕魔的迫近真叫它刺穿了他的心口。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那你便老死在这镜子里,”雾气开始散去,酆业的声音也在消逝,“这样的结果,对你对我,也算不错。”

“…对不起。”

时琉涩然闭上眼。

她手指慢慢松开,翠玉长剑便要从她掌心跌下。

就在那一息。

有人从身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指握紧长剑,然后向前一抵——

“噗嗤。”

翠玉长剑浸没入鲜红的、带着淡金色的血里。

它贯穿了魔的胸膛。

鲜血喷涌,满溢。

时琉瞳孔骤缩。

惊绝的湿潮湿透了她眼睛。

而身后,魔拥着她,低低叹了口气。

“哭什么。…虚境而已。”

第43章 玄门问心(十八)

◎这把笛子,是你的本命法宝吗?◎

那道神识终究散去。

前尘镜里的血色世界,就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无数道裂隙慢慢扩开,灼目的白光从裂隙里透出来。

时琉没能抱住倒在血泊里的魔。

面前如天光骤亮。

光能吞没一切,让一切恶烟消云散。

——

时琉从未这样厌恶过光。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合上了眼。

很久后,灼得眼前发红的光终于慢慢暗了下来。

紧闭的屋门被人推开,有一道脚步声很轻,如风那样到来。

那人停在她面前。

晏秋白低头,看见地上坐着的少女,她泪流满面,却没有一丝表情,只那样安静地阖着眼。

像个走丢了却固执等在原地的孩子。

晏秋白轻叹,撩起衣袍便席地坐了下来。

“杀了?”

“…嗯。”

“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是我……”时琉停住,她睁开还在流泪的眼睛,眼泪让那双眸瞳更澄净,澄净得有些茫然。

她停了片刻,才轻声说:“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相识、相知的人。”

晏秋白怔了下,“那确实很残忍。”

时琉低头,无声看着自己的手。

它们纤细,干净,没有沾一点血。

可她记得上面被魔的血染满的感觉。

似乎感觉到了少女身上再次涌起的巨大的难过,晏秋白放低了声:“前尘镜里只是心境投影,一切都是假的。”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哭?”

时琉合拢双手,十指相扣,才勉强止住它难抑的颤抖。

她阖眼,将紧拢的十指抵在下颌。

一点颤栗的轻声吐出:“因为他的血是热的。”

“……”

晏秋白怔住。

很久很久以后。

直到时琉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

“我会请谏掌门,将斩前尘这项考核,从以后的天考中摘除。”晏秋白说。

时琉刚睁开眼,有些不解地看他。

晏秋白很温和地望她:“不只是因为你,只是我想过了,它并不适合作为刚入门的弟子的考核。”

时琉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然后她想起什么,有些意外地轻歪过头,确认晏秋白当真是和她一样,席地坐在这房屋内绝算不上干净的地面上的。

晏秋白正起身,触及少女奇怪的看他的眼神,他不由一停:“怎么了?”

“…不太习惯。”时琉也起身,遮掩得低声。

“不习惯什么?”

“晏秋白师兄,在我印象里是……”时琉很费力地想了想,仰头看他,“谦谦君子,纤尘不染。”

晏秋白失笑垂眸:“你是想说,我这般随意不拘,坏了世人口中玄门大师兄的清名?”

“当然不是。这样很好。”

时琉随他一起走出屋子,山外的光笼在身上。她清醒了些,蹙着眉心想自己作为新入门的弟子,这样与掌门之子、玄门大师兄说话,似乎有些不妥。

于是少女在门口停下来。

她披着一身晚霞的余晖,像迤逦的凤尾,眉眼清透又恬静:“嗯,是我自己觉得,大师兄这样很好。”

“——”

晏秋白怔在了那一步里。

时琉的第三考结束在暮霞满天里。

若是今日再行师传大典,时辰上显然有些太晚了。

晏秋白剑讯请示过掌门晏归一,长老堂商议过后,决定将师传大典定在第二日,也令他剑讯通传新弟子那边。

晏秋白索性决定亲自御“剑”,将时琉送去新弟子们暂居的山外山。

晏秋白的剑,是他那柄折扇。

本命法宝可以随修者心思变幻大小,自然,大小的两极限度也受法宝材质与修者修为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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