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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68)

只见小道士闻言一愣,然后一双春湖似的潋滟瞳子亮起来:“这句好呀!”

“什么…?”妖皇的笑都顿了下。

小道士却没理他,从随身的破旧褡裢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了毛笔,又毫不见外地拿了狡彘上桌后就皱着鼻子没碰过的茶杯倒了点水,随便蘸了两笔。

然后小道士就在握着的幡上又加了一行小字——

‘天机阁落选弟子,十卦九不准,要钱不要命。’

妖皇看得清清楚楚:“……?”

挥笔蘸墨,随手写就,小道士一翻手腕就把毛笔送回身旁的褡裢里。

然后那张带着小胡子可笑起来竟然娇艳的脸蛋一扬,她一副豪气干云可又心痛难忍的模样:“看在你们给我想了这么一句好词的份上,我决定了,不要钱给你们算一卦!”

狡彘对这小道士十分提防。

——方才堂中不乏修者,那些人只是受了一点外泄的气机波及,都像尸山血海里走了一遭,可面前这位首当其冲的竟然能在它家主人杀意下几乎半步不退。

它可不信这就只是个小道士。

想着,短发少年憨厚神情间,做出了一丝不耐:“你都十卦九不准了,谁用你算,还是去别家吧。”

说着话,狡彘佯作随手推了上去。

幽冥凶兽榜第三,即便是化了人形,那一爪下的气力也足够叫个天境修者筋断骨折的了。

可小道士偏巧没给它试探的机会。

拎着幡起身,小道士忽然“哎呦”一声,向斜前踉跄一跌,恰恰巧就和狡彘那道掌风擦着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偏了开去。

“?”

狡彘眼神一冷,憨厚尽去,五指一扣就要动手——

“十卦九不准,还剩一卦呢?”

没什么征兆的,文是非忽然开了口。

狡彘运起的气机骤停,疑惑侧头望向对面。

妖皇早就耷下眼皮去了,一直有下没下地转着自己的血玉扳指。此时即便是抛出问题,好像也只是随口一问。

小道士闻言,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眼睛像两弯漂亮的月牙湖。

“你猜。”

文是非也笑,眼帘不疾不徐掀起来:“我猜完,你就要死了。”话间,妖皇眸底血海翻涛,嚣烁着冰冷嗜血的疯劲儿。

“…不猜就不猜,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小道士很识时务似的一缩脖,立起长幡,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捋了捋小胡子:“所谓十卦九不准,余下一卦……断天机。”

声清而澈,妖皇却听得眸子骤厉抬起。

隔着桌角两人对望。

一坐一站,一红一青,一戾一笑。

空气里好像都有噼里啪啦的交汇。

时琉好奇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道士漂亮又古怪,但她从心里觉着亲切也亲近,想来不会是什么坏人。

就是不知道,文是非……

“张望什么,”旁边响起个冷淡声嗓,然后魔爪从后面扣上来,“不关你事,吃饭。”

“哦。”

少女依言低了头。

这一打岔,那边两人也消停了。

文是非单手手背撑了颧骨一侧,酒杯一抬,杯沿儿后唇角勾得邪气十足:“一卦断天机,怎么会从天机阁的遴选里落选的?”

“这个啊,”小道士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天机阁的老头说了,我这等天纵奇才,他们教不起,没脸教。”

“——?”

狡彘被咽到一半的肉噎了口,翻着白眼去看那小道士。

区区凡人,看着细皮嫩肉的,脸皮怎么比它个幽冥凶兽还厚??

被这句噎了下的显然也不止狡彘。

等回过神,临窗那侧,靠着雪白大氅坐的少女低着头,还是没藏住被逗出来的轻声的笑。

小道士的注意力立刻就跑将过去,眉眼也重弯成月牙:“小仙子,你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了。”

说着话,不见小道士怎么动作,他手里忽地就多了一盘东西——

“啪。”

大盘喷香四溢的菜肴放到桌子正中。

小道士:“我请你吃烧鹅吧!”

“……”

时琉头一回从同龄人身上接受这么明显的善意和亲近,都有点愣着了。

怔了两息,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眼尾轻垂,尽管白皙面颊上仍旧不见什么情绪,但防备情绪软了许多:“谢谢。嗯,我请你吃这个吧。”

时琉双手把面前那盘推过去。

“好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小道士身体比声音都快,话没说完,屁股已经坐到唯一空着的凳子上了。

妖皇支了支眼:“没记错的话,我才是给这桌饭买账的吧?”

没人理他。

文是非看着左右两个逐渐相谈甚欢,越发熟络,他不由眯了眯眼,传音给酆业:“师父,这假小道士真小骗子来历匪浅,你管不管?”

“没兴趣。”

“那你家小侍女聊得眼睛都亮了,就快要跟着小道士跑了,你管不管?”

“不管。”

传音里那人依旧冷漠。

停顿了下,又续上一声薄凉轻嗤:“她敢。”

文是非:“。”

行吧。

反正也不是他的小侍女。

且跑了正好,他还挺好奇他师父发一场疯,能叫三界乱成怎样一个天翻地覆、血海浮屠的天大好光景。

文是非血瞳诡异烁着。

他收回神识,正听着右手边那小道士问:“你们不像这镇上的,从哪里过来的啊?”

桌旁一寂。

文是非暗勾了下唇。

——

装道士的小骗子,还挺着急。

时琉正迟疑要怎么说时。

文是非夹了一筷子烧鹅肉,横插进来,往小道士面前一放:“幽、冥。”

笑意妖邪。

在那双血瞳冰冷又疯狂的凝视下,小道士面不改色地接了,信口就来:“好地方呀!”

“……”文是非:“?”

小道士咬着烧鹅,口音含混呜噜:“早就听说幽冥大陆,乃以人力穷尽天工造化,慕名已久呢。”

时琉听得不解:“以人力……穷尽天工造化?”

“是啊。”

雪晚终于把那只鹅腿嗦完,吐出来一根完整光滑、一点肉腥都不沾的鹅骨头。她满意看了眼,这才仰脸:“你不知吗?幽冥和仙凡两界不同,并非混沌开天时就有的。”

时琉怔了两息,下意识想往旁边白衣上望,但忍下了:“那幽冥是如何出现的?”

“《三界传》里只说,天地初开,五帝化生,分仙、凡二界;后魔气横生,秽土蔓延,又成幽冥。”

小道士摇头晃脑地念完,笑了:“所以你看,幽冥是后来才有的。至于如何出现……”

雪晚故作神秘地压低上身,向对面的少女那儿凑了凑;“我看过万年前的野史古籍,说那时候凡界之下忽生秽土,秽气蔓延,魔瘴汹涌,隐有侵蚀两界、祸及苍生的趋势。”

时琉只觉着自己朦胧像是离某个藏了万年的庞然大物更近了,只是犹隔着雾,看不清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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