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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38)

花环坠落。

掉进了他身下淌开的那一滩血里。

细碎的雪白的瓣,慢慢染成了红色。

时琉低头,泣不成声。

不知多久。

哭得昏沉的时琉忽然听见了一声让她头皮发麻的笑,就在身后不远的牢门外。

“唷,老八都让他们弄死了,这群崽子,够狠啊。”

“——!”

时琉一抖,回头,望见了牢门口的姚义。

他正死死盯着她,眼神像看见猎物后吐着信子的毒蛇。

叫人不寒而栗。

时琉脸色刷白。

在鬼狱活了三年,她清楚姚义对她抱着不可见人的歹毒欲望。她不知道姚义会对她做什么,但她知道那绝不是她能承受的可怕结果。

时琉通体冰冷。

跪坐在地的少女像吓呆了,一动不动。

姚义笑着走进来:“别怕,我会好好——”

就是那一息。

僵在原地的女孩忽然动作,拿出她生平最快的速度,趁姚义踏进牢内,她从他让出的牢门缝隙扑了出去。

铁链锁着,少女摔得狼狈。

可时琉早有预料,几乎是摔倒的同时她就不顾伤口流血摩擦地爬起,踉跄着沿牢廊向外跑去。

只要跑出去。

只要跑出去!

时琉在心底默念着,她转过拐角,几乎望见了通向鬼狱外的牢门。

可也是那一刻。

她听见了风的声音,她眼前,忽多出了一张透明的“网”。

不是网。

是只有她能看见的灵力。

砰。

时琉被那无形的东西拦住,被迫跌回,那一瞬间,绝望如渊海将她吞灭。

——姚义也是修者。

虽然只刚入门,但已经足够碾灭她最后一丝逃走的希望了。

“怎么不跑了?跑啊,我就喜欢你逃!”

身后,令她恶心的呼吸像毒蛇一样黏了上来。

时琉本能的挣扎被姚义单手就擒握住,他猛地将她扣到这狱卒休息的堂桌上,狠狠压下,阴鹜的眼贪婪又恶心地盯住她。

“真漂亮,”他垂涎地望着她雪白的颈项,只是视线触及清丽面庞上那道狰狞的长疤,他又嫌恶地皱了皱眉,“可惜了。”

“放…开!”

时琉红着眼圈竭力挣扎,却连方寸之地都难以腾挪。

“没事,没事,”姚义俯身,手从她纤细腰肢抚上,“别怕,我对你的脸没兴趣,我只喜欢你的——”

姚义忽惊抬头:“谁?!”

毫无遮掩的脚步声,正从方桌旁的空地走过。

被姚义冷声喝住。

那人也懒懒停下了。

白衣如雪,少年垂握着长笛,冷冷淡淡扫过被摁在桌上的少女。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在挣扎和压制下撕扯开些许,袒露着白得比雪还细腻的肤色。

细小精致的锁骨被蹭破了,一点淡红,描过晃眼的雪。

酆业扫过,然后漠然起眸:“…有事么。”

姚义一下子就渗了汗。

要不是对方故意不遮掩声音身影,那他就算被杀了,大概都不会有一丝察觉。

姚义不敢有丝毫松懈,死死盯着这个清峻不似凡俗的少年:“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白衣少年没说话。

在他脚边,一只长相凶恶但体量憨小的小兽正呲牙咧嘴地咬着他的裤腿,往鬼狱外的方向拽。

只有酆业听得到的神识传音,从狡彘呜噜呜噜的嘴边传回——

“快走吧主人!禁制都破了,时鼎天很快就要追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酆业冷淡垂着眸,像在等什么。

可没等到。

只有姚义外厉内荏的叫嚣:“我,我告诉你,你可别想多管闲事,她是要逃狱的牢犯,明天新州主就会来——”

“与我无干。你随意。”酆业冷冷瞥过,再没有一丝停顿,他向鬼狱大门走去,“我对蝼蚁的死活不感兴趣。”

“……”

最后一点光从少女澄净的眼眸里剥离。

时琉合上眼,凄然笑了。

这就是她今生注定的命数吧。

绝望,绝望,没有尽头的绝望。每一次光亮过后都是虚妄的假象。

…可她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

“唷,怎么哭了?”直到盯着白衣少年的背影离开鬼狱后,姚义才终于放心地落回眼,“这就伤心了?我可还没——”

“噗呲!”

势大力沉的一刀。

狠狠楔进了姚义的心口。

那一刀太沉太狠,几乎刺到时琉的腰腹上。

“!”

姚义目眦欲裂,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一瞬撕裂了他僵住的笑,他拔刀,狠狠向后一捅:“——老不死的!!你敢骗我?!!”

手腕被松开,时琉阖上的眼眸惊睁。

就在桌前,趁着酆业勾走姚义全部注意力的时间,老狱卒无声爬到了他们身边。

拖在他身后的牢廊上,来路一地血痕。

直至此刻,他满目死气,却犹死死钳住了姚义握刀的手,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他将插进姚义心口的刀拔出、又捅入——

“杀、了、他!”

老狱卒歇斯底里,血沫从他嘴角溢出。

时琉眼泪涌下,颤栗的手握住腰间藏着的石杵,她拔起,用尽力气,迎着姚义狰狞如恶鬼的眼神狠狠捅进了他脖颈里。

噗呲——

鲜红的、滚烫的、令人作呕的血。

劈头盖脸,淋了她一身。

时琉惊声哭着,眼泪汹涌,她再次拨出,又再次捅下去!

“咯、咯咯……”

被生生切断了喉管的姚义满目血红,如厉鬼般死望着时琉。

不知道多久。

不知道多少刀。

不知道多烫的血。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散去,几乎穿叠在一起的三人从桌前跌下,砸进尘土里。

时琉浑身都疼,浑身都是血,喉咙里也全是。

她神色空白,眼神也空茫地慢慢支起身,扒开了压在老狱卒身上的那具尸体,她颤着手指,扶住了老狱卒的手臂。

扶不起来。

老人早就快流干了他的血。

他颤着的手,从满是血的怀里掏出把钥匙:“这样跑,轻快,跑快些……跑远些……别白搬那么多石头了……”

“好,好。”

时琉早已哭尽了泪,心口疼得麻木。

发黑的视线里,她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艰难地拿住那把解开她脚链的钥匙。

眼前已经黑下的老狱卒笑了,血沫从他口中涌出,染得他牙齿也红,字音模糊:“囡囡……爷爷对不住你,爷爷来找你了……”

老人枯槁的手终是跌落下去。

气息断绝。

到死他都是睁着眼的,只是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琉颤栗着,替他阖上眼,整理好衣服、凌乱的花白头发。到最后一缕白发拢回,时琉的手已经抖得难以为继。

不是怕,是疼得。

她说谎了。

她跑不了,因为她也要死了。

她没告诉已经看不见了的老狱卒,姚义最后死前的一击,已经碎了她周身筋脉,寸寸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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