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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35)

时琉虚脱似的,慢慢从门板前滑下,屈膝坐地。

正对着她,碗口大的牢房石窗外,幽冥独有的被染成血色的青月,不知何时悄然攀了上来。

…它也看见了吗?

时琉下意识咬住唇,跟着就感知到细微的刺痛——被咬的。

于是竭力忘记的画面又回到她脑海,一同回来的,还有那魔低哑着最恶意冷漠的笑,在她耳边谑弄地刻入神魂的传音:

……“你要记住,这个吻——是你求我的。”……

时琉浑身一冷,她下意识地屈近膝,拿胳膊环住。

然后时琉就看见了自己空荡的手腕。

天檀木折枝已经不见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取走的。她心里空了下,可很快又觉着庆幸。

——

不见也好。

再也不见最好。

时琉握了握虚软无力的五指,竭力撑着,慢慢从牢门前站起。借着月色,时琉看见了小牢房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瘦猴。

他低头站在门外,固执沉默地站着。

时琉一顿。

难堪又屈辱的情绪涌上来,将少女细白的脸皮抹上嫣红:“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你喜欢他吗?那个一看就薄情负心的小白脸。”瘦猴抬头,死死瞪着她。

时琉扭头向牢房里面走:“与你无关。”

“他也是这样说的!”

“……”

时琉停下。

瘦猴气得抓住她的牢门:“那个死小白脸刚回去了,他都说他不会带你走的!还说你是生是死都跟他没关系!”

女孩安静无声地站在清冷的囚室里。

良久,她出声:“本就无关。”

“那你还——”

瘦猴气得排骨似的胸口都剧烈起伏了两下,最后他就狠狠捶了下牢门,“算了,不就是那个小白脸长得好看了点吗,老子不跟你计较,等出去以后,你就知道谁对你好了!”

时琉原本都要出言赶人了,闻言眉心一矜:“出去?”

“昂,老八刚刚回来了,新上任的丰州州主要他们把我们带过去,明早就出发,”瘦猴啐了一声,“那帮杀人不见血的畜生,谁知道带我们去干嘛,傻子才跟他们走!当然得我们自己出去!”

时琉警觉,回身:“你们想做什么。”

“这事你不用知道,我们两间已经定好计划了,你就老实待牢房里。”瘦猴松开牢门栏杆,他的手迟疑地在麻衣口袋边动了动,最后还是放下去。

瘦猴抓着栏杆,朝小牢房内安静的少女望了眼。

然后转身——

“丑八怪,等着吧,老子一定带你出去!”

“你……”

时琉还想追出去,可一时着急,忘了脚踝上的锁链,她踉跄了下,摔磕到地上。

等匆忙起身,牢廊上早就没了人影。

少女默然站在原地。

……算了。

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全然掌控,又如何指望,能更改别人的选择与命运?

何况不到末路,又有谁知道谁对谁错呢。

站了许久,时琉转身,到石榻旁蹲下。她弯着腰,在石壁和石榻的缝隙间摸索了会儿,从里面抽出手。

一块打磨得极薄、极尖锐的锥形石头,躺在了她手心里。

时琉垂眼望着,慢慢把它握紧了。

小窗外,同一轮幽冥血月下。

——南州。

晏秋白沉睡了三日,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头顶扎堆的脑袋。

尤其中间那张,方方正正,最为扎眼——

“师兄醒了!师兄醒了!师兄醒了!”

袁回像只鹦鹉似的扑棱出去。

紧随其后,床榻边其余师弟们也醒过神,纷纷杂杂,七嘴八舌地开始问候起晏秋白的身体和感受。

晏秋白被吵得头都晕。

偏偏那日灵力抽干耗尽,这会身体虚弱,使不出几道禁言术以儆效尤,只能任凭他们吵着。

他缓慢坐起,正要开口,温淡眸子忽地望见了垂在被衾上的右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干净得一尘不染。

也什么都没有。

晏秋白眼神罕有地慌了一息,他摸上空了的指节,回忆起什么,才稍定下心神:“时璃师妹何在?”

几位师弟停住话头,各自古怪对视。

“这就是患难见真情么?”

“看来时家与我们玄门结亲之事,可以提上议程了哎?”

“……”

晏秋白捏了捏额心,轻叹:“休得妄语。我找时璃师妹,是因为有东西交给了她,需要拿回来。”

“哎,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跑去通知长老的袁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听见这句,他着急地把方脸往榻前一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这样是没有姑娘家会喜欢的。”

晏秋白无奈:“不……”

话未说尽。

袁回那颗方脑袋就被来自身后的一道气机往下一摁,扑通一下,他就跪着磕到晏秋白身侧的被衾里。

紧随其后,一道严肃声音踱进来。

“就你这点微末道行,连你大师兄都敢戏弄?”

一听来人,围着床榻的玄门弟子们纷纷低头躬身作揖:“袁长老。”

“见过长老。”

“长老……”

袁沧浪一个没看,径直到了榻前。

侧身坐下,他二话没说,掐起晏秋白的手腕试脉。

几息后,老者松了口气,睁眼:“掌门与长老堂一向看你稳重自持,这才放心你带队下幽冥历练——可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届时,掌门就算荡平这幽冥作恶的魔修,又如何能平心头憾恨?”

“是我未多加审度,劳袁长劳费心了。”晏秋白颔首认过。

袁沧浪又肃然责言几句,这才放过:“我进来前,听你问他们时璃的去向?”

“……”

见袁沧浪似乎也误会什么,晏秋白有心分辩,但又实在不想多费时间,就匆点过头:“时璃师妹离开此地了?”

“嗯,他们昨夜就走了。”

“离开前,她是否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时家走得匆忙,时璃大概也未顾上。”袁沧浪古怪,“是什么重要物件,叫你都这样挂心?”

晏秋白却不顾得答:“时家全数走了?那时萝呢?”

“时萝?你是说她神魂里那个魔头余孽吧?看来你在通天阁内,也察觉时家那两个弟子神魂有异了?”袁沧浪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从这点看,你比时璃就要强上许多啊。遇上那祸世魔头和他余部神魂控体都未觉察,我看她这时家天骄的紫辰之名,实在担得有愧。”

“——”

晏秋白眼神一颤,放在被衾上的手指无意握紧。

他知道通天阁内的“方琼”和“时萝”古怪,但并未联想过是天机阁预言的祸世魔头。

无论真假,玄门既已如此认定,那时家必然同知同行。

那假“时萝”……

“时家将他们如何处置?”晏秋白垂着眸子,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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