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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191)

还未到内殿,少女脸颊已沁起细腻的红。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只是纤细手指很努力地扒着他的肩,一副不想松开的模样。

酆业无声一哂,将人直抱入内殿,最后放在殿内最里面的长榻上。

刚被放下来,小琉璃妖就慌忙抬头,同时攥住了酆业的衣袍——

她仰起脸巴巴看他。

长榻有些低,少女坐在榻前,纤细颈子都仰起得格外费力。

酆业原本就未打算离去,见状却低低笑了,他扶着榻,在坐着的少女面前蹲身下来:“想要什么。”

小琉璃妖拽着他衣袍的手一根根松开,她也心虚地朝旁边挪开眼眸。

“小琉璃妖,你若是不说话,我可要走了?”

“……!”

还没离开他袍子半寸的手指又立刻攥了回去。

这次少女眼巴巴地转回来:“我,我想你给我继续读,之前没读完的那卷书。”

酆业微微皱眉,但仍笑着,眼神也有些无奈:“哪卷?”

——他记得,在第三场,也是时琉拉他入的最后一场梦里,确实听闻那只小琉璃妖的心声里提起过未读完的书卷。

只是没想到时琉会记得这样真切。

“好像是,一卷人间的话本,”小琉璃妖努力回忆着,“讲的是人间的一座仙门里,嗯,一个人为了破除成仙的心魔,回到过去,想要杀了自己的师父……你讲到一半,还没有读完,我就睡过去了。”

小琉璃妖的声音听着有点哀怨。

而酆业眼神一怔,在这片刻间有些晦暗难明。

——随她话声,他竟真在记忆里翻出这样一个故事。

只是久远到难以追溯,来处早已模糊,竟无法想起是何时读过的。

明明他并不喜欢人间那些情爱话本,为此还与小石榴说过难听的重话,更不可能自己去读。

…等等。

他既不可能读过,又为何会本能地知道,那些人间情爱话本他都并不喜欢?

酆业眼瞳微颤了下。

他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抬眸去看面前的榻上苦恼回忆的小琉璃妖。

默然许久,酆业起身,侧坐到榻上:“好,我讲给你听。”

“——嗯!”

小琉璃妖的眼神一下子便清透盈亮。

夜色渐渐浸入中天帝宫的内殿里。

穿廊外的星海,今夜格外地熠熠,像是一只只躲在黑夜里听故事的小妖。

小琉璃妖起初是躺在榻上的,但很快便趁讲故事的神祇不注意一点点挪蹭进他怀里。外面的星海像是轻轻转着,不知道过去多久,一点困意终于漫上小琉璃妖的眼眸。

她轻打了个哈欠。

等到神祇低垂下眸,小琉璃妖又立刻闭上嘴巴,睁大了眼睛努力驱散困意以示清醒地盯着他。

酆业合上被他从记忆深海里整理出来的书卷,哑然地笑:“困就睡下,撑什么。”

“不困,”小琉璃妖把脑袋摇得像凡间的拨浪鼓,神情绷得严肃又认真,“一点都不困。”

“那我继续?”

“嗯!”

这样坚持了一炷香,小琉璃妖的困意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她仰起脸,试图找点别的驱散一下困意,然后就看到了侧身托她在怀里的神祇的额心——

和她习惯的金色神纹不同。

那里的神纹一半金色,一半微黯的血色。

业帝是受过伤么。

小琉璃妖不安地想着,没注意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抬起手。

等她发现时,酆业的声音也恰停住,她的指尖已经轻点上他的额心。

——这样不尊神祇的事她都敢做了,小琉璃妖心里惊得厉害,但不知道为什么困意像拉她沉沦的迷雾,叫她意识都有些恍惚。

于是小琉璃妖的手还贪心地在神魔的额心轻摸了摸,声音被困意压得呢喃:“业帝,你的神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酆业停了下,轻托住少女困得抬不起的手腕。

“还有眼睛,”困得快阖上眼的小琉璃妖在昏沉里都皱起脸儿,“眼睛也是……”

酆业轻叹,将她手腕压落回身旁:“困了就睡吧,嗯?”

“不想…睡。”

神魔一怔,不解地低声问:“为何?”

“我总是…困,”小琉璃妖的眼皮撑不住地合上,细眉微蹙着,轻声像咕哝,“业帝陛下,我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酆业为她拉上被衾的手兀然僵停。

“我不想死……”

声音低下去的小琉璃妖侧过来,在他怀里不安地蹭了蹭,贴得更近。

“我还想住在中天帝宫的小水池里,等着你回来,听你讲故事……”

“——”

握着薄衾的修长骨节蓦地一颤,攥起。

酆业用力闭了闭眼。

半晌。

等神魔再睁开眼眸时,怀里的少女已经呼吸轻浅地睡了过去。

他低眸望着她,许久未动,也未出声。

不知多久后,榻前的酆业为她拉好被衾,掩上被角,然后他俯身,背着烛火的漆黑眸里像恸然又像黯然。

最后神魔俯身下去,拿出他毕生最轻也最温柔的力气,小心吻过她的额头。

“我不会让你死。”

“小石榴,答应我,你要活比一万年还久。”

依然是一场漫长的夜。

中天帝宫外的天再亮起时,是因为有一位客人来得突然。

酆业迈入中殿,迎面便见玉阶下的南蝉皱着眉转过身来。

南蝉仙子面冷得很,微见薄怒,又有更复杂的情绪在她眼眸里挣扎烁动得厉害。

酆业眼神扫过,情绪未变:“紫琼找过你?”

他说得风淡云轻,不是问,更接近结论。

南蝉咬了下唇,偏过脸没开口。

“你若是来劝的,便不必费言。”酆业神影微动,便在玉阶圣座前坐下来。

“——”

南蝉只觉着胸口一哽,像是叫什么淤塞的气堵住了。

堵得她旁边心口都跟着闷疼。

“谁说我来劝你,”南蝉深吸了口气,压住情绪,“我是听说你中天帝宫又数日未明,想问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做坟了。”

“不会。”神魔答得平静,“这里要留给她。”

听他默认某件事,南蝉眼神一颤,面色都好像白了几分。

她垂在袖下的手攥了攥拳,按下心口翻涌的情绪,片刻后才哑声问:“时琉,她还好吗?”

酆业眼神动了动,回身望向内殿:“一直睡着。”

“她不在也好。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与你说。”

“嗯?”

神魔垂眸望向阶下。

南蝉神色间显出一两分挣扎:“你是否记得,大约三万年前,凡界闹过一场妖祸。”

圣座上的神祇微微阖眸,像在记忆深海里寻过一滴水珠。

他睁眼:“人间最重的一场妖祸,你与昆离重伤。”

南蝉咬了咬唇,别开脸:“我那时跟你要了一缕……”

话未说完。

圣座上的酆业忽起了身,望向中殿通往内殿的侧门。

南蝉一顿,跟着扭头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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