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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173)

旁边神魔低笑了声,凉冰冰的玉笛就轻抵了下少女眉心:“你怕什么,有我在。”

时琉快被他戳习惯了,木着脸挪开玉笛,不安地偏过清透眸子:“仙界五座帝宫十二座玉京仙府,地阶仙人更是多如繁星数不胜数——平日里怎会如此安静?一定是昆离知道你要回来,颁过了帝宫令。”

帝宫令是五大帝宫仙帝的特权,凡仙界从属,必须遵守。

万年前五大帝宫以中天帝宫为首,然而某位神明威而不治,彼时便由四座帝宫各司四方。而今,北帝断辰万年前陨落,南帝南蝉闭关动辄千年不理世事,西帝与东帝又是夫妻,其中东帝紫琼闲云野鹤向来不插手俗事——

偌大仙界,当是一人为首。

西帝昆离。

时琉几乎是在心底都要对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似乎是猜到少女心中所想,酆业漫不经心地笑了:“在尚未确认我仙力恢复程度前,昆离不会贸然出手。”

时琉微怔,想了想不由心情复杂地点头。

——

这五人开天化地之初便相识,共同从无尽域外护下这样一方初生的小世界,不知共历几个千年万年,他们最为相熟,三界之中亦是彼此最为相知。只是时间这东西太可怕,可怕到连仙人的心也不曾放过。

于是心生嫌隙,于是渐行渐远,于是分崩离析,于是……

时琉不愿再想下去,她黯然地垂了垂眸。

“等等。”神魔忽低沉出声。

时琉一吓,立刻停下,警惕地就要准备出手。

只是半晌身旁安静得只有云雾涌动。

时琉:“?”

时琉莫名其妙地扭过脸;“等什么?”

“你为何知道,五座帝宫十二仙府的事情?”酆业低阖着眼,转回来。

时琉一噎。

小琉璃妖自戕投世便会从三界中所有人的记忆里抹灭,她虽然不知为何会有酆业这样一个例外,但他只记着她在中天帝宫前的小池子里猫着,这例外的程度也不严重,应当是能遮掩过去的……

没有细想,但时琉就是直觉确定,若是酆业得知那几个梦境为真,且小琉璃妖前世自戕的事情,那,一定会出点事情。

这样想着,时琉已经开口:“嗯,是鸣夏师姐说与我听的。”

“她还有时间给你讲这些故事?”酆业似乎不信。

“是、是啊……”明明那人阖着眼,但见他冷白额心上金红神纹微微熠烁,时琉就莫名心慌,她没想就抱住酆业的手臂,把人往前拖,“还有多远啊,我都走累了。”

酆业要问的话就在这一抱下烟消云散。

直到被时琉拖出去一段距离,神魔才回了神,低低敛着鸦羽似的长睫:“过了界门,不远就是。”

时琉兀地一滞。

……“你是他必死之劫,他会爱上你,然后在仙界界门之下为你所杀。”……

时琉缓缓绷住了脸:“一定要去那儿吗?”

“界门就在中天帝宫的正东,”酆业偏过脸,“不想念你的小水池么。”

时琉:“……”

时琉:“?”

她很确定。

酆业刚刚分明是一副调笑戏谑的口吻。

时琉憋了憋气:“要住你住。”

“好啊。”神魔转回去,懒洋洋答了,“既然你想,那我陪你一起住。”

时琉:“……”

时间这东西确实可怕。

比如它能把一个圣洁不染的神明变成一个无耻至极的神魔。

两人话间,界门已在目之所及的地方。

时琉下意识地循着前世记忆,望向界门之处,雾海上方那座本该是如一道倒置的无底黑洞般的界域缝隙。

只是视线触及那里,她却忽然愣住了。

酆业察觉什么,跟着回身。

在时琉的视野里,望见的是一把仿佛能穷天地之极的长刀,它如擎天镇地的玉柱般,死死横插在那界门缝隙之内。

刀身修长玉柄则直插玉阶庭中。

时琉,或说前世的小琉璃妖,还有万年前的仙界,人人都该认识这把长刀。

中天帝征战域外、镇守界门万年而从未离身的——

神刃,“翊天”。

小琉璃妖的前世记忆里模糊了许多事情,唯独关于三界之战的始末由来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几乎刻入骨血——

万年前业帝最先历一场界门之战受伤,后翊天被昆离“借”走,三界之战最后发动。

昆离之谋步步紧逼,没给酆业留一丝活路。

而翊天,它本是不世之神器,如今却犹如困兽,被锁在那一方天地内,代替业帝镇守界门又逾万年。

时琉咬唇,眼底湿潮,她不甘地看着那柄化作擎天玉石般的长刀:“……它不该在这里。”

酆业冷淡“望”着。

他是翊天之主,因此他最清楚。

单凭翊天,即便是神刃,也不可能以一柄长刀之力独自镇守界门万年不入天魔,否则万年前他又何必那般辛苦。

天地黯下,万物皆混沌,而翊天显影在他漆黑瞳目之中,唯有一道莹翠丝缕的光华,像从下方不知源头的来处萦上。

只是那源头已淡,近乎将散。

……难怪。

神魔冷了容颜。

半晌,漆黑长睫懒懒垂下,酆业转身,负于身侧的长笛在掌心里轻慢转着:“暂且放着吧。”

时琉怔了下,蹙眉跟上去:“它是你的。”

酆业懒洋洋道:“我知道。”

“他们还欠你许多许多,该拿回来了。”

“我知道。”

那人应得似乎随意,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玉石铺成的长阶上方,一座白玉妆成的巍峨大殿立于云端之上。

仿佛万年间白驹过隙岁月荏苒,唯有此间此殿,从未变过。

它孤守万年。它在等它的归人。

酆业与这座寂静了万年的大殿,安静对望着。

许久后,神魔侧过身,轻执起身旁少女的手。

他轻缓握紧了她的指尖,低声:“万年既过,雪恨而已,不吝朝夕。”

时琉不赞同地蹙起眉心,但还是随着他轻牵的力,陪他走上帝宫前的白玉石阶去:“不吝朝夕,那你要吝什么?”

神纹里半侧红芒微熠,神魔没有回答,反而是叹了声气——

“以前未觉着,这殿外的玉阶也太多了些。”

“?”

时琉尚未听懂,只觉着眼前一晃,再清明时,她已经穿过不知几座通天玉屏、身在那帝宫中殿之内了。

殿内三十六级玉阶之上,拱立着一张庄重威严的神座。

……只是靠坐起来有些硬得硌人。

时琉心里无故不安,她仰眸,看向身前扶着神座而垂阖着长睫的神魔:“酆业,你要做什么?”

额间神纹微耀,血色熠过金色。

而神魔扶着神座慢慢俯下,他阖着眼,轻吻上少女的唇,将哑然的字音磨碎在唇齿间——

“吝朝夕。”

“?”

中天帝宫外,界门之下,擎天镇地的神刃刀柄插在玉阶庭的白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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