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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130)

时琉停了停,又转回来,看晏归一:“紫辰诞生本就是惊世之事,预言中却未提过双生,时家怕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预言的可信性,更影响这个预言为时家带来的浩浩声名,于是只有家主、主母与极少数几位长老知晓。”

袁沧浪犹难以置信:“那后来呢。”

“后来,”时琉轻勾唇角,笑意却未入眼底,“原本极少几个想赌冷门的人也放弃了双胞中那个平平无奇的姐姐,而随着时间,两个女孩长大,姐姐的存在渐渐难以遮掩——于是七岁那年,姐姐被送入时家后山的一座小院里,永远地关了起来。”

“——!”

时琉身侧,晏秋白垂回眼,长睫藏遮,眼底斑驳的情绪再难辨清。

但他手中折扇被攥得生紧,指节也泛起冰冷的白。

晏归一神色复杂地窥过他,定格在时琉身上:“你的意思是,你便是这个故事里的时琉,那你又是如何从后山逃出来的?”

“那些重要么。”少女垂眸轻声,“若不重要,我不想再提。”

晏归一叹出口气:“你与时璃,确实有些相通之事。双生血脉也不难验证。但即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们又如何知道,紫辰是你而非时璃?”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从天赋表现来看,确实她更像些。”袁沧浪探头。

“这不够。”晏归一摇头。

时琉也并不意外,她依然平静地垂着眸:“我能够确定,是因为我知道紫辰到底指的什么。”

“是什么?”

“我不能说。”

时琉一顿,“至少现在,我不会说。”

晏归一眉皱起来。

时琉抬头:“但对玄门来说,我和时璃到底谁是紫辰并不重要。”

“但时家在乎。”

“时家,”时琉轻声,“时鼎天是个唯天赋实力论的家主。如今玄门封十六之名天下尽知,只要我站到他面前,他便很清楚,紫辰的重注到底该压在谁身上。”

“……”

长老们神色微妙起来,各自对视。

兰青蝶支着下颌,直愣愣地盯着时琉笑;“我看你比刚入门那会有意思多了啊,十六丫头,但听你说,你对时家主好像一点情分都不念,真的愿意牺牲这么大,重回时家、重续血亲,只为安我玄门啊?”

“我与时家不和,才于玄门有益。——留在玄门的紫辰,不好过时家的紫辰吗?”

少女轻声问。

晏归一眼神骤深:“留在玄门,这话何意?”

“只要答应一个条件,我便愿立誓,”时琉抬眸,字字清彻,“效蔺师之举,此生此世坐镇玄门,绝不飞仙,至死而已。”

“……”

座下四惊。

连晏秋白都震然看向时琉。

自入门以来她所展现的天赋与所得传承,没人怀疑她能飞仙这件事。

此誓之重,重逾紫辰。

晏归一慢慢叹出一口长气,眯眼,深看时琉:“什么条件?”

时琉安静了几息。

她轻垂下眸。

“神脉作妆,罗酆为聘。”

——时家的神脉剑,玄门的罗酆石。

再加,她与他此生此世仙凡两隔。

这便是她能还给酆业的全部的三件东西。

结束了长老堂的长会,时琉回到弟子殿时,已是月上中天。

晏秋白将她送到屋外,一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向她道别离开。

时琉没有拦,也没有问。

因为回弟子殿的路上她看见了,一只鬼鬼祟祟的地包天黑红小狗,时不时从旁边林子里探出脑袋。

屋门打开,然后关上。

黑暗里时琉走入内屋。

不怎么意外的,她被门内墙前,在如墨夜色里懒洋洋靠着门墙的魔给扣住了手腕,然后他随意一拉,便拽得她转过身,跌进他怀里。

时琉动了动,想离开,但没能。

魔爪就扣在她后腰上,掌心灼了团火似的,像要将她熨烫在他怀里,迫她贴得严丝合缝。

既挣扎不开,少女便不挣扎了。

她安然仰脸。

黑暗的夜色里,她撞入了魔那双比夜色更漆如墨涌的眼眸。

他低低俯睨着她——

“我给你三日时间哭丧,你却跑去和晏秋白一起游山玩水,玩到深夜才归?”

“……主人,你忘了。”

时琉静静地,没有表情的,她挑着澄净的眼眸仰他。

“那夜在后山,是你说要我勾引师兄的。”

“——?”

魔眼神骤戾。

扼在时琉后腰上的手蓦地,将她更深地按向他。

第62章 紫辰动世(三)

◎我嫁。◎

短短一瞬,魔息汹涌。

在屋内的金色法阵再次对魔的存在做出反应前,时琉只觉着眼前兀然暗下。

——

再亮起时,身周的弟子屋舍已经不见了。耳旁,后山的瀑布山涧正湍急地奔涌着,水流撞在岸石上,在月色下溅开雪白的碎沫。

凉冰冰的水滴打在时琉的手腕上。

时琉回神,眼睫轻颤了颤,掀起来。

她此刻被酆业扣着手腕,就压抵在从瀑布奔腾下来的山涧旁,一大块圆润平滑的青石上。青石惯于被山溪冲刷,透着滑腻的凉。

而身前魔躯像是火灼着般滚烫。

时琉轻动了动手腕。

魔爪扣得她生紧,半点挣脱不得。

时琉没打算和这个生来便站在混沌之巅的存在拼力气,于是少女撑起眼皮,静静望着身顶的魔:“主人,你弄疼我了。”

“……”

汹涌的魔息一滞。

几息后。

钳制着她的魔爪不自觉松开。

时琉借着青石圆滑,向旁抽身,然后轻而捷然地翻身侧滚,接空起身——

一不留神,少女就站到了几丈外。

“?”

魔缓起身,靠在青石前。

雪白袍袂上魔息翻涌,如噬人的焰般幽冷而可怖,他也未再去近她身,薄薄的唇角勾着,低睨下来的眼里却情绪极寒。

“之前在房间里说的话,你再说一遍?”魔哑声问。

时琉却正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树,默然失神。

她记得那时便是在那棵树下,魔将她挣扎的手扣在他胸膛前,用冰刃般薄厉又寒彻的词锋将她心底那一角尚未被发现的世界撕了粉碎。

……“你是太天真,还是看了太多俗世里可笑的情爱戏本?”……

……“我早已是死了万年死过万万次的恶鬼,恶鬼如何爱人?”……

他叫她且试,试他是否真对她这样一只蝼蚁动心。

而随其后,南蝉话声亦起。

……“他自然不觉爱你。”……

……“他早已被活剥了心。”……

时琉阖了阖眼。

他会不会像劫境玉里或者天机阁预言得那样,因她情起,为她归灭——时琉不知道。

他到底是否爱她,时琉也不知道。

但她不能赌。

即便爱又如何?就像他那日在那棵树下所说,在她此时已经知道的他所背负的刻骨冤仇前,区区情爱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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