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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雄时代/女汉子(70)+番外

……这可真是什么话都让您给说完了。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更大了,陈仲心里嘀咕:“什么叫做‘我方才翻了翻她的档案’?连老战友的女儿多大年纪都要翻档案么?他是随口一说,还是暗示撇清关系?”

陈中将下意识地扫了杨宁一眼,发现那年轻人近乎宠辱不惊,神色极其淡定,不管杨将军说什么,他都毫无异议地应一声“是”,标准得像一个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这对父子……

陈仲摇了摇头,麻利地签了字,把报告递还给杨宁,在他抬腿要走的时候,陈仲和颜悦色地叫住了他:“小杨,你也留下来听一听。”

杨宁一怔,杨将军却只是在一边坐着,没有搭理杨宁,也没有提出异议。

陈仲心里转念,隐约觉得这次自己号准了杨将军的脉,于是越发和蔼地说:“这场战争的变数很多,我们都老了,未来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小杨,要努力一点啊。”

杨靖和在一边高深莫测地听着,好像别人根本不是在说他的儿子,径自开口说:“我听说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二十八个小时里,设备损毁、武器成本、牺牲人员抚恤金还有他们家属的安置费,总共接近六百万亿全球通币,别说是军费,就算各国的财政收入全部搭在这上面,我们也撑不了多久。”

陈仲:“除非加税。”

杨靖和摇摇头:“现在地球上民众群情激奋,联合国虽然互有摩擦,但在最危急的情况下,也还没到同室操戈的地步,日本人现在不是也闭嘴了么?但是再过几年——不用多说,只要三五年,当年他星系人类出逃的事就会重演。太空战争对民众来说必定虚无缥缈,天天看这些消息,时间长了,他们自然熟视无睹,这时候重税的后遗症会全部爆发出来,来不及转型的经济体很快就会拖垮我们的后方。”

陈仲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他星系已经是战争社会,时间越长,对我们来说就越不利。”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杨靖和森然说:“敌人看穿了这一点,绝对不会答应和谈,我的意见是,趁我们的血还是热的,必须速战速决。”

傅落醒过来的第一天,访客很多,除了董嘉陵、张立平这些说得上名字,还有很多在总参处有一面之缘的,也都意思到了。

她拖着受伤的身体,迎来送往了一整天,深刻地体会到了倚门卖笑这种活计的艰辛——把脸都笑僵了,才终于熬到了休息时间。

护理室的灯光到点钟自动熄灭,除了医疗仪器,就只有杨宁送来的新手机上闪烁着一点荧光。

杨大校服务到家,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她那张墓前的模特照片,放在她的手机上做了主题,高清晰度的屏幕极大地还原了当时的镜头,图片上中性打扮的人越发显得光影飘渺,显得十分别致。

一时间,连她自己的侧脸也变得陌生起来。

才过去没有多长时间而已,傅落几乎觉得,地球上那种懒散而规律的生活,已经活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太空堡垒是军事重地,不分白天与黑夜,在一片漆黑中,显得“夜深”而人不静,只靠重症护理室的高强度隔音,非但没能打造出人造的安宁,反而放大了无边的孤单。

傅落终于鼓足了勇气打开了自己的收件箱,一条一条地翻看起付小馨的全部留言。

她几乎能从付小馨的字里行间感受到对方激烈的情绪。

先是焦虑——

“傅落,你去哪了?”

“立刻回电话,为什么不接!”

而后似乎是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和她商量——

“你先回家,以后的事咱们再说好不好?”

“这回保证不会开门禁了。”

又五六条之后,她压抑的焦虑一点一点地变成了愤怒——

“你还来劲了是吧,傅落,接电话!”

再后来,是歇斯底里——

“你要是不回来,就永远也不用回来了!”

歇斯底里不断升级,最后就像一个被吹大的泡泡,“啪”一声,碎了,一切归于死寂的沉默。

“你是铁了心的一定要上那个该死的太空吗?”

以及……

“那好,我以后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你。”

接下来,付小馨仿佛是为了说到做到,真的就再没有只言片语了。

她把收信箱里的每一条信息都翻了个遍,甚至是垃圾信箱、广告信箱、其他软件强买强卖送的邮箱……全部打开了,每一条来自地球的信息都让她看了又看,直到药物把她拉进不安稳的睡眠中。

她如同失怙的孩童,虽不至于惊慌失措,却到底尝到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的艰难与孤寂。

星空下,她所守护的家园故土中传来的狠话,如一块冰卡在胸口,如鲠在喉。

不便表述,也无从倾诉,只好在梦里辗转反侧。

一个礼拜以后,傅落身上的伤口在强力愈合药剂的作用下长好了,她终于被放出了重病护理室。

强力愈合药剂涂在伤口上,比伤口上撒盐可疼多了,尽管非常效率地一个礼拜堵住了两个血窟窿,对于受伤的人本人来说,却不啻于一场酷刑。

反正傅落出院的时候,整个人几乎缩水了一圈,比罗宾老师逼着她缠着保鲜膜四处乱滚的时候见效还快,可见那些减肥不成功的,除了真正的激素紊乱之外,多半只是吃不了苦而已。

没想到她还没回到总参处,却先遇上了一个人。

“史……”傅落飞快地想起了这是假名,顿时把剩下的俩字咽了下去,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先生。”

耶西嬉皮笑脸,不在意地冲她摆摆手说:“你好小美女,我这个礼拜的中文名字是谢力亭。”

很好,又变成“泻立停”了。

疯子耶西上下打量了傅落一番,神色不明地摇摇头,轻佻地随口撩拨说:“哎呀,年轻小姑娘就是耐看,都细皮嫩肉的,赏心悦目得很。”

对于任何一个战士来说,这话都是十分失礼的,傅落的脚步一顿,轻轻皱了皱眉,但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没有当场发作。

“像你这样的小女孩,留在地球上不好吗?每个季节都有新款的漂亮衣服更新,还有香喷喷的化妆品——你这个年纪能进总参处,大概家庭条件一定不会差吧?”

傅落当然听懂了耶西的阴阳怪气,她心里先是油然而生了一种被侮辱的怒意,随后思虑一转,想起了耶西驾驶着从敌军偷出来的小型舰大杀四方场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这位来历成谜的前辈比她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傅落微微一低头,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军校,始终只是一所学校,她考进去的时候,和所有娇气又愚蠢的中学生没有任何区别,经过了自以为严苛的几年,也只是她作为一个独生女的“自以为”而已。

她的确从小到大过得比较顺遂,几乎没有真正地吃过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