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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92)

作者: 扫雪煮茶 阅读记录

“比方才还多。”李知远笑道:“方才只是本镇和县里的人,听讲还有别镇的人朝这边赶呢。准备的谜题怕是不大够。”

“猜完了谜,还可以踢一两场球呀。”英华把糖人分给两个侄女,笑道:“不然人家老远跑来,什么也没看着,一定要讲我们梅里镇的人不会玩。”

“妹妹说的是。我就写个告示贴出去,让人来报名排顺序去。”李知远兴致高的很,寻来纸笔摊在桌上,他自拂纸,英华便与他磨墨。因雪珠目不转睛盯着姑姑看,英华便笑问:“你为什么看我?”

“姑姑磨墨和爹爹不一样。”雪珠举着糖人,想了一想,道:“姑姑这个样子很好看。”

准婆婆面前被自家侄女这样夸,英华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这是学里先生教的,你想不想学?姑姑教你好不好?”

雪珠就把糖人送到姐姐玉珠手里,跑到英华身边。英华便教她如何站,如何用手肘发力,又要如何呼吸。李知远笑眯眯看着她,眼里有无限温柔。陈夫人笑眯眯看着他两个,心里却很失落。英华虽好,到底比不得侄女亲密。若是儿子娶的是陈家女孩儿,才是十全十美呢。

李知远写好了告示,出去亲自挂在屏风上。猜谜虽雅,怎比蹴鞠大俗大雅,围着女孩儿们交谜底的书生们马上就少了一半,大家呼朋引伴组队再来报名,那情形比着白天还要热闹。

芳歌带着表姐表妹们录名单,李知远到后头检点彩头,已经去了□成,便带着人手去去清场子。卖零嘴的小摊贩听讲还要踢球,那就是还有生意要做,大家高高兴兴把位子让出来,顺手连栗子壳,瓜子壳都捡干净了。

王耀宗几个回来,听说要赛球,也都起兴,赵恒便对苗小姐说:“我要踢球,使人送你家去?”

“我看你踢球呀。”苗小姐含情脉脉的看着心上人,温柔的好像春天的桃花,“踢完了球咱们再去逛逛,好不好?”

赵恒便指着芳歌那边桃红柳绿的一堆,道:“那你和她们一处说话去。”

英华在屏风里头实是有些闷气,坐了一会,看玉珠打呵欠,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罢。”就和陈夫人告辞。陈夫人使了两个管家送她们回家,自家走到屏风边看着。却见芳歌几个被一群少年围在中间说笑。陈夫人的脸就垮下来半边。再看小青阳守着他姐姐呢,陈夫人略为放心,坐不得一会再去看一眼,又怕孩子们晓得她偷看,又回去坐一会,来来回回好似推磨的老黄牛。

且说英华回家,把两个侄女交还到嫂子手里,回来梳洗过,捏着钗左看右看,满心欢喜入眠,一夜无话。

梅里镇中秋节热闹到夜深,第二日大家俱是日上三杆才起。王家的管家起来的也晚了,忙忙的扛着大扫把去门前扫地,却见自家大门上被人涂上了一个鲜红的“拆”字,这个拆字写的还极有讲究,松松垮垮如蟹爬,又用白粉括了一个圈做妆饰。

王家管家还算镇定,弃掉扫把到隔壁去看,果然李家大门上也有一个大“拆”字。李家两个守门的管家一个捧着水盆,一个举着抹布正在那里擦呢。

王家管家忙道:“使不得,莫要擦,快和陈大人讲,东都之狼来圈地来了。”

49圈地

王翰林走到大门外,对着那个大红的“拆”字笑了笑,照旧回书斋,给愁眉苦脸的二儿子和三个学生布置了功课,自取了一本新诗坐在窗边默看。

柳夫人晓得,也是一笑,吃罢早饭就带着玉薇姑娘出门去逛去了。英华料理完家务,已是红日满窗。小丫头们在院子里摘石榴,摘得一大篮搁在石桌上,杏仁和梨蕊两人一人守着一个盒子挑石榴。

英华百无聊赖,巴在窗边看了一会,笑道:“捡个好的给我吃。”

梨蕊便挑了个大的,取小银刀剖开,露出亮晶晶的红籽,自家尝了几粒,又酸又甜,才递给英华。

英华接了石榴,偏不走门,从窗户里翻出来,坐在美人靠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吃石榴吐籽儿,因石榴甚好吃,一边吐一边道:“好吃,给二哥留几个,等他来我们比赛看哪个吐的远。”

“二少爷才不跟你玩这个呢。”梨蕊提起王二少爷,原来甜软的声音就更甜了几分,“二小姐,你这个样子叫婆婆看见,怎么得了哟。”

“她老人家没得是千里眼,能隔着几堵围墙看见我吃东西。”英华噗的吐出几粒石榴子,笑嘻嘻道:“在她老人家面前装个贤良淑德,奴家还是会滴。昨晚上她就没有挑出我的错来。”

“陈夫人昨晚全部精神都在陈小姐们那里,哪里顾得上小姐。”杏仁边说边笑,把盒子看一看,觉得少了,又放进去几个,“等小姐嫁过去,陈夫人有的是功夫雕琢小姐。”

英华被她两个说得没了兴致,把小半个石榴搁在桌上,闷闷的说:“我去厨房瞧瞧。”带着小海棠到后头厨房去。

却见几个陌生人,和自家的厨子坐在井边的一张小方桌边说话。那个厨子原是王家后来雇的,因主人家厚道,向来有十二分的殷勤,看见二小姐到后头来,忙过来问:“二小姐可是要煮什么点心。”

英华笑一笑,道:“不用,我过来瞧瞧。那是你亲戚?”

厨子笑答:“是小的在梅里的亲戚,今日过来说几句闲话。”

英华也不理论,只道:“有事你说事去。”脚下也不曾停,带着海棠就上了看家楼。厨子跟了几步,看英华掏钥匙开仓库,就下来照旧和亲戚讲话。

英华开仓库取了两包干菇,一包干笋,叫海棠寻个小箩筐装着,才走到门口,就听见楼下吵闹的厉害,但站定细听。

一个大嗓门吼道:“老子自家的屋子,凭什么不给老子住?离着新京城还有几十里地呢,挡到哪个了?凭什么叫咱们搬。”

“就不搬!”一个尖利的声音也道:“听讲旧年官家要扩建皇宫,还将出铜钱让人搬家。咱们又不是替官家让地方,就是给官家腾地方,也要给钱呀。一个大钱不与,就叫咱们搬家,没有这个道理!”

英华在京城住了十来年,也不曾听说过官家叫人搬家不与人钱的事,听得大家这样气愤,都觉不可思议,使小丫头把厨子喊上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厨子苦笑道:“镇口贴了告示呀,咱们梅里镇被城厢军的将军老爷看中了,要在这里建大营,让咱们搬家,镇上家家门口都写了‘拆’字。”

英华听罢眉头就竖起来了,冷笑道:“只说拆,不说补偿,这是什么道理?”先到前头看看,果然,自家和隔壁李家门口都有斗大的红“拆”字。再略走几步儿,镇口那条长街两边的商铺墙上都有“拆”字,隔着老远就能看见红彤彤一片。再看商铺里头的老板伙计,脸色都不好看,若是没有这大红添一点喜色,只怕个个脸都要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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