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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155)

作者: 扫雪煮茶 阅读记录

丈母娘哎,你老人家的女婿顶着那两个黑眼圈,敢出去见人么。李知远纠结得,在桌子底下拿左脚踩右脚。

赵恒瞄一眼李知远的黑眼圈,再看他那个纠结样,当然晓得他为何这样纠结,高高兴兴叹了一气,举箸夹了一个咸鸭蛋送到黑眼圈的碟子里。

王二少乐呵呵看看李知远,扭头过去和杨八郎说话。

王翰林笑道:“夫人何苦拿两个孩子凑趣,快吃饭罢。今日耀宗才来家,放你们一日假耍子。”

英华在屏风里头听见二哥和八郎都在笑,左扭右扭,恨不能马上出去挥拳。柳夫人眼风凌厉,扫过几遍她才老实。

吃过早饭,王耀祖和二弟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和黄氏兴冲冲带着孩子出门去了。王翰林又说有事和柳夫人商量,连耀宗一起叫了去书房说话儿。厅里只剩了四个人,八郎笑嘻嘻把赵恒拉走,出门时还对李知远挤眉弄眼。

李知远扭头不理他,候人都走光了,才走到屏风边,隔着屏风小声问:“英华妹妹,你可大好了?”

“好了。你……”英华推开屏风,明知故问:“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昨天不小心撞到墙。”李知远笑道:“没事,不疼的。”

撞墙能撞出两个黑眼圈?怎么鼻子就连油皮都没有蹭破?英华挑眉,笑着揭破道:“我二哥惯好送人黑眼圈,除了他没别人。他为何揍你?”

“不小心就撞到二哥的拳头了。”李知远的舌头上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又不敢说假话,又不好说真话,每说一字都艰难万分。

“说,他为什么打你?”英华抽出手帕想替他擦一擦,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你是不是干了坏事被二哥捉到了?”

英华板起小脸,嫩生生的小脸蛋上还带着绯红,好像才摘下来的水蜜桃,白里透红,水灵灵软绵绵。李知远的心好像沾到桃毛,痒痒的想伸手捏一把。可是厅里有几个使女在收拾碗碟,老田妈还在廊上猫着呢,他哪里敢动手,苦笑道:“二哥昨日说我办事不体贴,该打。”

原来是为这个,他倒老实。英华轻笑,伸出嫩嫩的手指头在李知远的黑眼圈上轻轻刮了刮,道:“是我办事不周全,原不该打你的。”

“原是我的不是,我若是先送去,哪有这些事情。这几日我总觉心里不安,所以总想见你说一说话。”李知远压力山大,不情不愿退后两步让开妹子白白嫩嫩的小指头,“二哥打两下,也是该的。你手这样凉,还是回屋去歇歇,莫叫风吹着了。”

“眼看就端午了,哪里会着凉。”英华却是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李知远现在的样子呆萌呆萌的,她想摸那个黑眼圈又摸到了,得意的很。英华把李知远看了又看,才想起来问:“你这个样子,回家怎么交待?”

“这是他家王耀宗打的?无缘无故凭什么打人?”陈夫人拍桌,怒道:“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就该回来喊帮手,还厚着脸皮在人家家歇一宿,出息!”

李大人一边替儿子抹药一边笑道:“被二舅哥打两下不丢人。耀宗这孩子为什么打你?你们不是一向要好么。”

“练拳打着玩的,不小心失了手。”李知远笑道:“昨日打完了二哥还亲自替我上药。母亲不必生气,我们好着呢。”

“自从和王英华订了亲,就没有安生过!”陈夫人恨铁不成钢,把桌子拍的乒乒响,“两口子过日子,不是东风压住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们还没有成亲,你就任王家人揉捏,将来成了亲,怎么得了哟。”

“夫人!”李大人的模样像是吃了一粒青梅,眉眼都皱成了一坨,“为夫从来没有想过要压倒夫人的。”

“老身我贤良淑德,自然不会行那东风西风之事。”陈夫人啐了李大人一口,专心训儿子,“远儿,你还笑,看你那个丑模样。”

“王家的家教是好的,你就忘了当初咱们和梅大人做邻居,你不是总夸梅大人的二儿媳好贤惠?那个就是英华的姐姐。”

“不是吧。”陈夫人不大相信,皱眉回想,摇头道:“说起来长得倒是有点像,他们二少奶奶叫什么?我就没理论。”

“梅二嫂嫂闺名叫瑶华。”芳歌脆生生的说,“梅二嫂嫂的性情真是温柔,英华姐姐就活泼多了。”

“小女儿,娇惯些总是有的。女孩儿天真活泼,才是真娇生惯养。”李大人乐呵呵摸胡子,“咱们家芳歌,要不是夫人娇养,哪得这么活泼。是吧?”

陈夫人脸上颇有得色,满意的哼了一声,欲再数落大儿子,小青山蹦蹦跳跳进来冲他老两口行礼,她就把心思转到小儿子身上,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放学?衣衫鞋子湿了罢,跟的人怎么也不替你换换?”

这个小的才真是娇惯的紧呢,李大人甚是无奈的摇头,对李知远说:“今日得闲,咱们把家用帐对一对。”

李知远晓得老子是有话要讲,忙道:“儿子昨晚看帐到夜深,帐本搁在卧房隔壁的小书房里,儿子就去拿来。”说完走得飞快。

待他出去绕了一个圈,再到李大人的书房里,陈夫人早带着芳歌和小青山走了。

李大人从信匣里取出一张纸,递把儿子,慢慢道:“这十几个人为父替你打发了,把他们的档子销了罢。”

李知远接过那张纸,扫一眼纸上的名字,看到俱是那日他打发去收拾潘菘的人,不由额上后背都渗出冷汗。

“你做出这样大的事,还留着他们,不是送刀子与他们指着咱们的脖子么。”李大人端起茶碗,叹了一口气道:“心慈手软又想做大事的,你去翻翻史书有几个得善终?”

李知远低头不敢说话。

李大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们几个自以为做的机密,可晓得刘大人跟在后头替你们擦屁股?”

“我们不曾做什么。”李知远心里是虚的,一字一句硬扛着说:“闲了一处玩闹,踢球耍子是有的,走到街上遇到潘菘妹子生事,我们也不想的。”

李大人不恼反笑,点点头道:“刘大人也说你们几个是老实孩子,不似赵恒的二哥调皮的太过了,前两日在花船上吃酒失足淹死了。”

潘家的报复这样快?居然连赵恒的哥哥都敢下手,那岂不是连赵恒都不安全?赵恒若是有事,王家哪一个能跑得掉?李知远不敢深想,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叫冷雨浸过的冷风一吹,只觉得全身湿答答的,又冷又难受。

李大人看着儿子许久,到底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道:“去洗个热水澡歇歇罢,这几日在家好生想想,以后行事当如何?不做也罢了,若是要做,休要拖泥带水,总要手脚干净。”

李知远低低应了一声,回到自己院子里,将那十几个人的档子抽出来,取了个小炭盆生了盆火,慢慢烧了。这十来个人到底因他送命,他心里不能安生,吃了一夜的酒,天亮才醉中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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