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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255)

寒烟和寒江本是卢八娘放在司马十七郎身边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同司马十七郎一起瞒着自己受伤的消息。卢八娘已经没有心思责备他,她颓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王妃,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应该及时把消息传回来,若是王妃知道了肯定会写信拦着王爷继续征战,那疮口也不会迸裂了!”寒烟瘫在地上痛哭起来。

“寒烟,你怎么回来了?”旭儿突然出现在门前,他还没有全从梦中彻底醒来,揉着眼睛问:“是不是父王回来了?”

“不许再哭了!”卢八娘严厉地向寒烟说道。自己必须冷静,必须坚强,她站直了身子,“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我只要一两个时辰就能出发,那时会叫你一起走。”

然后她转向旭儿,“你既然醒了,就赶紧把衣服穿好,等一会儿母妃会带你去见父王。”

“弟弟还没醒,我去叫他?”旭儿的声音里也没有了刚刚的欢快,他一定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不必叫弟弟了,旭儿乖,去自己穿衣服。”卢八娘用一条纱被将沉睡着的捷儿盖上抱进了池师傅的家中,“池师傅,我第二次把儿子交给你了。”

当年卢八娘假传圣旨时,就曾把还在吃奶的旭儿交给了池师傅,现在又是捷儿。“如果有危险该怎么做你都知道。”

池师傅也刚被叫醒,但他神色却非常平静,仿佛眼前只是平常他带着二郎君出去玩耍一般,蹲身将捷儿接过来放在榻上,然后恭敬地给卢八娘行了一礼,“王妃放心。”

“我自然放心。”卢八娘从没有打探过池师傅与司马十七郎生母的过往,但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最放心把捷儿交付出去的。她还有很多忠心的下属,也能照顾好捷儿,但是若是要把捷儿养成一个正直的人,她最信的还是池师傅。

然后卢八娘头也没回地走了,她没有时间伤感,很快她坐在案几前,口说笔写,将一件件事安排下去。不过两个时辰,她带着旭儿,点了一千骑兵的护卫出发了。

“消息一定要瞒住。”卢八娘对知道内情前来送行的数人说,他们都是淮北大营的重要人物,“大家就按我的话去做,有事及时传信。”

马车疾驰着,车里颠簸异常,旭儿轻轻地拉住她的手问:“母妃,父王一定很痛吧?”

卢八娘将旭儿紧紧揽住,事出突然,她刚刚有些忽略儿子了,他还这么小,得知父王受伤后一定很害怕又很心痛,“是的,父王会很痛,他的伤很重,所以要我们去看看他。”

“我们去看了父王他就会好吗?”旭儿看着卢八娘问。他的眼睛又大又黑,执着地看着他的母妃,希望母妃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战争时代,即使很小的孩子也会目睹过死亡,旭儿是个早慧的孩子,作为世子他又学习过太多的东西,卢八娘明白他心中的恐惧,轻轻地抚着他的头说:“会的,我们去给你父王熬药喂饭,照顾他,他看到我们会很开心,伤一定会好的。”

“母妃,我们改成骑马吧,那样能更快。”旭儿说:“我骑马骑得很好了,父王出征前还夸过我呢。”

“你先睡上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就骑马。”卢八娘将旭儿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睡吧。”

卢八娘带着旭儿昼夜兼程,终于在出发后四天赶到了司马十七郎大帐所在之处。这里是黄河南岸的一处高台,远远就能看到淮北王的金字帅旗高高地飘扬着,帅帐左右整齐有序地布下营寨,身着甲胄的将士们各安其位,威武雄浑、严肃紧张,完全看不出一点异常。

卢八娘和旭儿出门时根本没有带仪仗,她们在一千的铁骑护卫下悄悄地进了军营,陈勇和柳真几人在营外把他们迎了进来。淮北王病重和王妃世子前来的消息完全是保密的,知道的人压缩在一定的范围内。

路上陈勇低声在卢八娘耳边说:“这几天昏睡的时候更多了,但只要醒来就问王妃世子到了没有。”

大帐正中的虎皮椅空着,卢八娘紧紧地拉着旭儿绕过幕布进入后帐,就见司马十七郎平卧在正中的毡子上,双目紧闭,面色绯红。

“王爷!”卢八娘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扑了过去,司马十七郎依旧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她

止不住痛哭流涕,“王爷,你快醒一醒!”

“父王,你快醒醒啊!母妃和我来看你了!”旭儿在卢八娘身侧也大哭起来。

陈勇、柳真、田涵、尚颉、桃花爹、邸荣等人都掉了泪,帐内一片悲声。

突然间卢八娘感到自己握着的司马十七郎的手动了一下,“王爷,王爷,你醒了?”

果然司马十七郎睁开了眼睛,反手将卢八娘的手握住,“王妃,旭儿!”然后他环视了一下帐内,低声道:“扶我坐起来。”

卢八娘感到他身上热得烫人,一面擦泪一面赶紧阻止,“你病着,不要动了。”

“不,扶我坐起来。”司马十七郎坚持要坐起来,“把人都找来,我有话要说。”

卢八娘无奈只得扶着司马十七郎靠在靠背上,给他喂了半杯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便停了下来,手紧紧地与他的手扣在一起。这时随军的将军和重要的官员们已经都到了,司马十七郎开口道:“本王受遗命北渡淮河距今已经七年,总算不负皇祖父所托,驱逐胡虏,复我华夏,不必赘言。”

沙哑低沉的声音继续平静地述说:“如今大业未成,本王却箭疮复发,恐怕命不久矣。”听到帐内一片低泣,司马十七郎抬起另一只手摆了摆,将声音压了下来。

“至于我的身后事,”司马十七郎将头转向司马十郎,“十兄,我们兄弟一同长大,情份非比寻常,从齐王府到淮北,你一直伴着我。现在我不行了,儿子又太小,我们兄弟舍命打下的江山就交给你了,我让王妃写折子请封你为淮北王,将来你要好好看顾王妃和旭儿。”

“不,不,十七郎,世子已定,如果你真有三长两短,我会辅佐世子,保住淮北……”司马十郎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嚎淘大哭起来。

卢八娘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地滴了下来,把她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但她拼命地咬住唇角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模糊地听司马十七郎又说:“既然十兄不肯,那就交给我的弟弟们吧,所谓兄终弟及……”

“是,十七兄你放心吧——唉哟,十兄你为什么踢我?”

卢八娘看也不看就知道又是司马二十三郎那个蠢货,十七郎自然会把他打下的江山交给儿子,对

兄弟们的一番嘱托不过是礼貌的推让而已,甚至是一种让他们效忠的手段。

“你给我闭嘴!淮北王有嫡子,又封了世子,自然由世子接任淮北王的王爵,你的礼法都学到哪里去了!”司马十郎正伤心难过,正好把怒火都撒在二十三郎身上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到淮北你就给我们皇家丢脸,父王丧期你又做了些什么!淮北王病了你照样又吃又睡,还想偷偷出营找女人!敢胡乱肖想,我早该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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