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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222)

然后就是淮北的一些特产土物,选得都是最上等的。

最后她又让人拿来一对描金漆盒,看着下人们小心地打开,露出了一对浅绿色半透明的喇叭口圆底玻璃壶,湖阳郡主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这玻璃壶可真通透!”

这种在卢八娘曾生活过的时代里无论做工还是质地都非常一般的玻璃器具,在这里是昂贵的泊来品,来自相隔千山万水的古罗马,数量非常稀有,皇室和世家中也没有几件,绝对是珍贵的东西。

司马十七郎在战利品中看到后,马上挑了出来,并让人专门送给王妃把玩。卢八娘见了真是啼笑皆非,只得默默地收了起来。今天她特别拿出来,自然是有目的的,“这些都是给郡主准备的添妆,挑了府里最顶尖的东西。”

“这怎么好?”湖阳郡主吃了一惊,“别的倒也罢了,我受之已经有愧,只是这对玻璃壶,王妃还是留着吧。”

“送郡主的东西,自然要最好的。”卢八娘笑着吩咐:“把东西装好后送到姐姐住的院子里。”

看着东西被装进了几对红漆箱里抬了出去,湖阳郡主感慨道,“十七郎果然真是最孝悌不过,你又这样贤良,想起过去的事情,姐姐真是羞愧!”

“郡主待我们一直极好,王爷从不曾忘记,我也记在心头。现在姐姐再嫁,我们表示一下心意岂不应该?”

然后卢八娘又将尚家的情况向湖阳郡主详细介绍了一番,“尚家这十来年,在羯人手里吃了不少亏,徐州之地丢了一大半,种的粮食又年年被抢,听说很是困顿。”

“除了羯人,雍州的陶耀光,一直也对尚家虎视眈眈。尚将军的前妻就是陶氏女,嫁到尚家多年,却没有嫡子养大。”卢八娘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湖阳郡主,见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尚将军的陶氏夫人没了后,陶家一直想再嫁过去一个女儿,但尚家不情愿,便一直拖着,直到郡主嫁了过来。”

“现在尚老将军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继夫人蒋氏又素喜揽权,她的胞弟掌着尚家近半的军队,在后面给她撑腰。蒋夫人所出的尚颉,年纪虽小,却是一员虎将,与尚将军并不亲近。而尚将军一母同胞的弟弟性子又极懦弱,帮不上什么忙,其作余几个庶弟也各有心思。”

“多谢王妃能告诉我这么多,让我去徐州前心里有个准备。”湖阳郡主答应嫁给尚喆时,就想到尚家的这潭水未必好趟,现在得了卢八娘的指点,比收到一大笔添妆还要感激,她不由得想到,先前陶夫人一直没有养大儿子是不是有人从中做梗?自己嫁过去会不会也有人希望自己不要生子?蒋夫人能不能为难自己?

就在这时,卢八娘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尚家人口虽杂,不过郡主去了倒也不必担忧。毕竟是郡主身份,尚家并不敢怠慢,再者有十七郎在淮北,任谁也不敢对姐姐不敬的。”

皇权不振,就是公主也有不受夫家待见的,郡主的头衔能有什么用?但是湖阳郡主却明白,十七郎确实是自己的底气,自己之所以嫁给尚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由衷地说:“女人在夫家过得好不好,不只看自己,更要看娘家。只要十七郎在淮北立得住,我在尚家自然过得好。”

湖阳郡主过来原本是受尚喆所托,到卢八娘这里吹吹风,想得到十七郎的支持,帮忙尚喆夺得尚家的大权。卢八娘的所言所行让她相信,十七郎确实是肯帮自己的,这已经让她十分欢欣鼓舞了。

但湖阳郡主不是十几岁的少女,生活已经教会了她很多知识,所以在京城时她理智地与十七郎保持不错的关系,现在已经得到了回报。但她明白,就是从父王母妃那里,她也没有得到过不计回报的爱,而所谓的丈夫、婆家,更不可能真心为媳妇着想,至于十七郎,只是她的异母弟弟,没道理无缘无故地对她这样好。

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生下嫡子,让儿子继承家业,这一切都要靠十七郎才行。于是湖阳郡主认真地问:“我毕竟是刚到淮北,对情况不熟,应该怎么做才最好?”

卢八娘早知道湖阳郡主是最明白不过的人,她铺垫了这么多,应该让她完全想通了,便笑着说:“尚家这样的局面,本就很难再维持下去,若不是王爷到了淮北,尚家早晚要被羯人或陶家吞了。眼下尚爽老迈昏馈,尚将军做为嫡长子应该担起重任来,回到徐州后应力主将尚家所控制的地盘献给王爷。此事若成,王爷亦不会亏待尚将军,一定会帮他保住家主之位,并给他郡守之职。”

湖阳郡主虽然不懂政治,但她从小就在宗室的圈子里长大,眼光还是有的。她很快也看懂了,眼下尚家所控制的不过是徐州的三个郡,只凭尚喆的力量,还不可能全拿到手,还不如献给淮北王,不但名声好,而且还能保得住富贵。将来自己生下尚喆的嫡长子,自然也能继承尚家。

“幸得王妃提点,让我矛塞顿开,”湖阳郡主点头道:“尚家确实应该遵先皇遗诏,守道德仁义,奉十七郎为主,共同对抗胡人。”

湖阳郡主就这样带着淮北王的嘱托不久后和尚喆回徐州去了。

☆、第八十二章 尚刺史临终托徐州十七郎整军过新年〔一〕

司马十七郎得知卢八娘将那对玻璃壶送给了湖阳郡主做添妆,不禁心疼道:“那对玻璃壶非常难得,也只有王妃才配得上用,所以我才特别给你带回来,怎么就能送出去了呢?”

其实卢八娘对于司马十七郎送的东西一向都很重视,首饰经常佩戴,衣料做了衣服穿,小物件时常放在手边用,只是这对玻璃壶——她确实不想再看到了。且不说是不是别人曾经用过的,只是让她这个曾经生活在把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只当最寻常物品的时代的人,实在没法面对半透明,工艺不过尔尔的玻璃壶,并把它们当成至宝而已!

但是原因自然不能这样说,卢八娘笑道:“姐姐又不是别人,何况我们姑嫂一向谈得来,这样好的东西给她带到尚家也会让她更有底气。”

“好在姐姐是个明白人,她一直赞你贤良。”东西毕竟送给了自己的家人,司马十七郎心疼归心疼,便也不在意了,只是说:“苘儿把夫人接了过来,你也该多挑些好东西送过去。”

卢苘到淮北时,陆氏正怀着身孕,便没有跟过来,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几个月了。前些天,他趁着政事轻松时回卢家将陆氏接了过来,卢八娘只拿了几匹淮北产的新绢送他们裁衣,如同其他新到淮北的夫人一般,比起对司马十七郎的兄弟姐妹们可差得远了。这时她笑着说:“他们小夫妻哪里比得了王爷的姐姐姐夫呢?”

卢八娘对自己嫡亲的弟弟很平常,从不特别关照,这让司马十七郎和淮北军上下人等都十分地敬佩,他们不知道的是卢四老爷夫妻每季都会从卢八娘石炭矿的盈利中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卢苘自然是间接受益者,所以她根本没有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多给卢苘些财物,就像对司马十七郎的兄弟们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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