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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158)

“我知道了,回去把剩下的拿给他。”这里的习惯就是喜欢把主人用剩的东西分给下人用,原本卢八娘最不能接受这种方式,她用过的东西一向都要销毁的,但是儿子用过的,她仔细想过后并没有反对,觉得儿子还是做个正常人好了。于是桃花、绿袖、细君等人时常将旭儿剩下的东西带回去用,她们总觉得这样能沾些福气。

“还有明天要仔细看看孩子们有没有异常,如果没事,就再给他们弄一点喝。”卢八娘看着旭儿可爱的样子,又说:“一会儿你让人去看看随行的两个孕妇和那几个喂奶的妇人,有什么难处帮帮忙。”

“中午我去榨桃汁时,看到她们正在等熬的汤水,身子都还好,王妃不用惦记,小厨房的人都尊王妃吩咐每次分她们些汤水喝。”

长途行军,不可能一日三餐的。路上要做饭是件很麻烦的事,先要找有水源有柴烧的地方安营,搭建临时灶台,取水砍柴,拿出粮米,没有一个时辰,很难做好一顿饭,还是特别简陋饭菜。因此,每到晚上才有时间折腾一次,第二天一早再做些早餐就会拨营了,整个白天就是有休息的时间也不可能再来一回。

但是卢八娘所受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早晚有精心准备的饮食自不必说,司马十七郎还专门为她安排了几个人,每天上午骑马先行,赶到前面安下锅灶为她弄些汤水。卢八娘享受了阶级社会的特权后,就想到了同行的几个特殊情况——两个孕妇和几个哺乳期妇女。

虽然带着家眷,但因为此时的交通情况特别差,很少有孕妇或者极小的孩子出门的。作为淮北王王妃,卢八娘没有任何选择跟着司马十七郎出来,她才不会傻到留在京城做人质呢。而同行的那几个妇人也都各有各自的原因,推已及人,卢八娘自然而然地关心她们。

这天正在行路间,司马十七郎爬上车来,坐在下首的桃花见状替卢八娘把手边的杂物料理了一下,给他让出一片地方,放了枕头和被子就出去了。司马十七郎一直非常繁忙,他上车一般就是来补觉的,因为大家都在睡觉时他要处理公务,还要巡营布防等等。

卢八娘也向一侧让了让,为他留出更多的位置,“眼睛周围都是青的,赶紧睡一会儿吧。”

司马十七郎脱了鞋子躺了下来,先看了看儿子,旭儿本来正咯咯地笑着,手里拿一支拨浪鼓,摇得哗哗响,见父亲进来了,便停了下来,侧着头用深究的神色看他,可爱得不能再可爱了。司马十七郎原本板着的一张脸慢慢松了下来,他虽然是要做严父的,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了一只小金铃在旭儿面前晃了晃,旭儿果然扔掉拨浪鼓,伸出小小胖胖的手拿了金铃,然后就用力摇了起来。

因为旭儿已经坐得很稳了,卢八娘就让他靠在自己的身前坐着,司马十七郎正好面对着儿子的脸,可以看见他黑黑的眼睛,肉鼓鼓的脸,口角还流下了一滴涎水,他指了指,示意卢八娘将口水擦掉,满心爱意地望着儿子。可他实太累了,没有心力再去逗他玩,而是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司马十七郎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卢八娘的腿,一只手则搭在上面,而卢八娘斜靠着车厢壁,一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另一只手将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揽住,朦朦胧胧地半睁着一双凤眼,正在似睡非睡间。

他吸了吸鼻子,一股香甜甘美的味道沁入心间,自从有了孩子,卢八娘身上的气息就有了变化,闻上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司马十七郎的手轻轻动了起来,虽然隔着衣料,依然能感到王妃细腻柔滑的肌肤充满了弹性,激起了他心中的想往。

“睡好了?”卢八娘凤眼微挑,轻声笑着问。

“嗯,好了。”司马十七郎坐起来,看看卢八娘怀里的儿子,将不该有的心思收了,但整个人却还是靠了上去,依着卢八娘,一双手也换到了她的腰身处不住地摩娑着,轻声问:“午间吃的什么?”

“今天是野鸡汤,里面还放了蘑菇和新鲜的青菜,我又吃了几块早上做的糕饼,奶水一直很足。”卢八娘理解司马十七郎关心自己,但他更关心儿子。有时她会想,前世那个愚蠢的问题变一下,如果她和儿子同时落水,司马十七郎会先救谁,那答案是肯定的,一定会是儿子,就是换了自己也一样会如此选择,所以她便主动把喝汤水的结果也都说了出来。

“听说你每次都要把汤水分送给其他妇人?”司马十七郎叹道:“军中都在传颂王妃贤德,于我亦有帮助。”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当年骠骑将军得胜回京,史传‘重车馀弃粱肉,而士有饥者。’王妃能推已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较之高明多了。”

卢八娘没有生子之前,是根本考虑不到孕妇和孩子之类需要照顾,但自己有了孩子,马上就想到了妇女儿童的权利,这也可见她是极自私的人,只是比这个时候的人多懂了一点人权而已。

而且她从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的是,她现在喜欢的小孩子只有自己的儿子,就是桃花生的小虎和小豹,她也一样不喜欢亲近。所以卢八娘觉得自己真够不上太多的赞美,她不过是有这个条件,顺手帮了个小忙。

司马十七郎看看卢八娘没有多说什么,一路上条件多简陋王妃也没有抱怨一句,又为自己树立了好名声,将来北伐成功,他一定会为王妃重新恢复她优越的生活状态,当然这些说出来并没有用,他会牢记在心间。但眼下,他关切的问题是,“你买了多少稻米了?”

他们出发前,自然将原英郡王府上的家业全部变卖了,一方面真需要用钱,另一方面也是向所有的人展示他们不会南返的决心,就连府里的姬人们也都全部转手一个不留。再加上卢八娘收了过去的生意得到的钱,眼下她手下的几个管事们正趁着秋天稻熟价贱的时候昼多买粮。

“已经买进了一万一千多石了。”卢八娘将放在车子里的一本帐薄拿出来递给他,每天晚上采购的人回来都会向她汇报一下进展,她也会把帐记好,“每石价格在两千钱到三千钱之间,现在用了两千七百万钱,还用了四千三百万钱买了几千斤种子、还有绢帛、丝絮、饲料、药材等。”

“咦?”司马十七郎随手翻翻帐本,然后便细细看了起来,惊奇地叫了一声,“你买的东西要比我派的军需官买的都便宜很多!”

“这是一定的,我手下的管事们都是做了多少年生意的熟手,他们本就精于计算。”卢八娘笑着说:“他们买粮是到乡下直接从农人手中购买,这就要便宜一两成;如果从商人处买,就买他们屯积的陈粮,这种粮不但便宜,而且比新粮水份要少,更为合算;像丝絮、药材等这些东西里面的窍门就更多了……”

司马十七郎突然想起了自己成亲前曾做过的两次生意都以失败告终,而那时的卢八娘就成功地置下大笔的私产,而此后王妃的生意一直非常红火,他早就认识到在这方面王妃的才能非常之高,便拉了王妃的手恳求道:“要么我把筹来的钱都放在你这里,你辛苦些统一采购各种物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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