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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282)

那元白的脸此时也是一阵青白,强辩道:“强词夺理,我的字体本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才说元白先生的技法不适合李墨。”贞娘回道,倒是堵的元白没话说了。

贞娘要说自然是要说到底的,这时继续道:“再说画,大家都知道,云要晕染,水要流畅,这都是要一气呵成的,可看这画,每到流动处,元白先生的笔都要停顿一下,使得云重而水滞,根本没有把李墨中的韵味表现出来。”

说到这里,贞娘又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元白先生要说,我李墨墨色本就没有灵动和韵味,但其实不然,这一点小女子可以指给元白先生看看。”

说到这里,贞娘便走到陆冲先生前后两次试墨的牧童骑黄牛图前,伸出手指着画上牧童的眼睛道:“眼神是人身上最灵动不过的地方,陆冲先生用李墨和田墨画的牧童黄牛图中,我李墨和田墨的表现是不分上下的,但是各位不防仔细看看牧童的眼睛,用我李墨画的眼睛隐含墨彩,瞳孔深浅二色分明,十分静透,看上去灵动非常,反到是田墨画中牧童的眼睛,因着田墨墨色不稳,使得瞳孔色散而无神,如果一次试墨,还能说是巧合,可如今,前后两次试墨,都是这样,那我们李氏要求再试一次墨应当不过份吧?”

贞娘这一翻话说下来,众人再仔细看那牧童的眼睛,果然如她所说。立时的众人看元白和康佑的眼神便有些异样了,虽然可以说是两人画技不适合李墨,但大多数人其实也明白,能成为朝廷试墨师在画技上理当不会有问题的。

自然要猜测元白康佑是不是拿了田家的好处,毕竟田家上一届的贡墨竞选的作法本就惹人诟病的。

元白和康佑一脸灰白,知道这次试墨后,两人的名声算是完了。而端坐一边的陆冲这时也是一阵后怕,他自然也是使用了一些技法提高田墨的墨色的,不过,他做事一向喜欢留些余地,因此并没有刻意的压低李墨的表现,也因着这样,李墨田墨在他的画里,表现是平分秋色的。

只是眼睛的地方,他真没太在意,再加上可供转圜的余地太小,因此是按着平日画画的感觉来的,没想到倒是让李家抓住了这一点,如今有着这么一下,倒是让他能独善其身了。

这种情况,李家的要求自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百零四章 千年松烟煤

只是贡墨竞选中途换试墨师,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更是打破了惯例,那以后若是有人争贡失败都怪到试墨师头上,那墨务司就很难办了。

“中途换试墨法,这不附合规矩吧?”这时,一边一直端坐,从未开过口的田老爷子突然的道。

“田老弟,有什么不附合规矩的?试墨师还是几位先生,只是在砚上和书写的材料换了,而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试墨能把个人技法的因素降到最底,能更简单更直接的体现墨色本身,这完全能做为试墨的一个标准,我想今后争贡的试墨倒完全可以加上这一种试墨法,成为一种惯例。” 一边的李老掌柜面沉如水的回道。

李老掌柜这话又让众人一愣,本以为李家对三位试墨师不满,这再次试墨肯定要另外换人,毕竟精白玉板的试墨跟各人的书画技法完全无关,随便拉一个都能试,可李家居然提出还是由三位试墨师试墨,这就耐人寻味了。

这时元白康佑等人听到李老掌柜的这么说,原来灰白的脸色也瞬间发红了,均有些激动的看着李家。所谓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外如是啊。

倒是没想到李家还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之前他们也是如大家以为的那样,认为李家肯定要求换人的,那到时,试出李墨确实高过田墨,那他们的名声就毁了,在这一行就再也无立足之地。

可若还由他们来试。那精白玉板上试墨,简单直观难以作假,那到时,若是试出田墨为佳,那就证明了之前他们没错。若是试出李墨为佳。那也只能证明他们的技术不适合李墨,却于名声无碍,技法不足可以改进,若是名声坏了,那他们这一行的路也就到头了。

甚至抬不起头来见人。

李家此举,等于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不由的他们心里不暗暗感激。

随后元白和康佑以及陆冲都站了起来,拱手冲着刘大人道:“大人。我们也原意再试一次,之前李姑娘提出的,确实有问题,我们也深思,也许确实是我们的技法限制了李墨的发挥,我们就用精白玉板再试一次。”

到得此时,田家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刘大人也舒了一口气。若是换试墨师那也等于在打墨务局的脸面。毕竟试墨师是由墨务局选出来的。

贞娘将各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其实依她的想法那自然是要换试墨师的。可如今看众人的脸色和表情,不由的心里大叹,这姜果然是老的辣。

显然的,自家爷爷这个做法最好。

这时,刘大人自让人找来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然后再由三位试墨师试墨。

精白玉板上试墨,便是以各种点,各种线,再加上墨色的深浓浅淡。以及点于点的叠加,线于线的叠加,点于线的交错等等。

田墨的表现其实也是相当出彩的,毕竟能成为贡墨,那本身就是实力,只可惜终归在线于线的叠加上败给了李墨。

田墨的叠加过了三层后,就渐渐的分不出层次来了。而李墨一直到五层,五笔划的叠加,墨色依然清透,线条的侧面仔细看能分出五次笔划来,那明显就是高过田墨一筹了。

最终李家四合墨如愿成为贡墨。李家在二十年后,终于成为贡墨商。

当刘大人宣布结果的时候,李老夫人泪流满面。

“老爷子,九泉之下,我对得住李家祖宗了。”李老夫人抖着嘴唇嘀咕着。

“七哥,你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李掌柜此时也是两眼赤红,当年,因着李景福之故,李家丢掉贡墨权,七哥郁郁而终,这一直是李老掌柜的心病,如今虽说不能完全弥补遗憾,但终归也算是一个交待了。

贞娘此时的心情是百味杂谈,从她来到这个时代,接掌李墨,所为的便是这一天。如今她的心情就好象是那农夫一样,春天播种,夏天拼搏,而今是秋天的收获。

收获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边罗文谦自也为李家高兴。

“圣旨到!!!!”就在这时,朝廷的圣旨到了。

“……立刻选出贡墨商,着贡墨商制墨,于两个月后同倭人一较墨技……”

这一纸圣旨立刻搅得徽州墨业如沸腾的粥。

天已傍晚,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青石板的长街被雨水洗的格外洁净,一个个浅浅的水洼了能照出人影。

街面上的茶馆此时热闹非凡,都在谈论着刚刚结束的那一场贡墨之争。

“早知道我就压李家好了,这田家怎么这么不争气,背后有个徐家呢,居然还败给了李家,让我输了好大一笔。”一个老汉一脸肉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