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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117)

贞娘便在一边坐了下来,所谓的温酒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自有丫头侍侯着,而她只不过是坐在一边,帮着姑父和宗林先生添酒。

而她也明白,姑父这时候把她留下来,一算是引见了宗林先生。毕竟。徽州出来的商人,离不开徽州商会的支持。尤其贞娘一个女子,她要想在南京商界立足。商会的支持至关重要。

另外,姑父同宗林先生聊天,那定然也是谈一些南京商界的事情,贞娘才到南京不久,对南京商界自是两眼一抹黑的。之前的了解其实连冰山一角也算不上,如此,更可熟悉一些南京商界的事情。

“对了,听说最近典当行那边出一桩趣事?”这时,韩以贵含笑的道。

“哈,你也听说了。”那宗林先生有些苦笑的摸了摸鼻子。他胡家就是开典当行的。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最清楚。

“倒也没弄清楚些什么,只是听说一个妇人要当一副画什么的,最后竟引起了意气纷争?”韩以贵道。他是生丝布业这一行的,对于典当钱庄这一行并不是太熟,平日里也不是那么喜欢八卦的,只是偶尔听些,倒也是不太清楚的。

“嗯。是有一位妇人,拿着韩熙载夜宴图的手绘卷到各家典当行典当。”宗林先生道。

“哦。韩熙载夜宴图,那可是好东西啊,那各家典当行岂不跟猫儿闻了腥似的了?宗林兄想必也心动了吧?”韩以贵有些惊讶的道。

“如果是真的韩熙载夜宴图,那我自然会心动。只是,那副画我也看过了,根本就是假的,谁都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顾闵中所绘。顾闵中的绘画笔法圆劲,设色浓艳。偏那副所谓的韩熙载夜宴图却是笔法劲瘦,色彩上又不施朱傅粉的,甚是素雅,便是仿品也仿的相去甚远。不过那画倒也是有一定特色的。

因此,当初我倒是想花点钱买下的。可那妇人却一口咬定就是韩熙载夜宴图,开价甚高,免不得被另外几家典当行的东家嘲笑她想钱想疯了。最后那妇人恼了,便在街中立了个摊子,说只要有人认出这韩熙载夜图,并说明出处,这副画她甘愿相送。因此,惹了许多的好事之徒相看。”宗林先生说着,脸色便是有一些哭笑不得。

实在是此妇人这一举,这是在拆他们这些典当行的台子,是在怪典当行的人有眼无珠。

只是以宗林先生的气度,自不对跟那妇人计较。

“也许,未必就是假的。”贞娘这时在一边突然开口道。

前世,韩熙载夜宴图是很有名的,这副就珍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当年,李贞曾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以墨的形势再现这韩熙载夜宴图,所以,对这副图比较关注,查过一些资料知道,其实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幅的,一副就是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那副,是由顾闵中所绘。而另外一幅,却是由周文矩所作,而周文矩的笔法就是劲瘦,自然。不施朱粉的。

“哦,为何?”宗林先生有些好奇问道。

而一边的韩以贵也微微皱了皱眉,他让贞娘留下来,主要是让她听,贞娘这般的冒然插中,而还是反驳专业人士,如此,终归是有些失礼的。

“我曾在查墨典时候,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记载,记录着韩熙载夜宴图的出处,李唐时,韩熙载功高权重,为李后主所忌,而韩熙载为了避免李后主的猜疑,于是纵情声色,当时,李后主为了证实这个,便派了顾闵中和周文矩共同去查看的,所以,韩熙载夜宴图应该是两副,而这妇人手上的,很可能就是周文矩所出的那一副。”贞娘一脸诚恳解释道。之前她是脱口而出,说出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话又收不回来,因此只得尽量解释清楚些。

而后世,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早就失传了。

听完贞娘所说这些,便是宗林先生一向的儒雅淡定,也不由的有些色变。

而一边的韩以贵,他是小商贩出身。对这方面是不懂的,不过看着宗林先生有些色变的神情,倒是突然觉得,难道自己这外甥女说对了?

“啪。”此时,宗林先生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我去去就来。”说完,竟顾不得失礼,抬腿就走,走的甚急。

贞娘自是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如果那画让别人证明出来,那几家的典当行。包括宗林先生家的可就颜面扫地了,而且还怨不得别人,谁叫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看着宗林先生急急离开。韩以贵看了贞娘:“说不得真让你说中了。”

“倒也不好说。”贞娘笑咪咪的道。

这是,韩以贵又让丫头撤了酒下去换了茶上来。然后问了贞娘一些徽州的事情,贞娘一一的说了,便是王进财的事情也说了。

“这白眼狼,只是委屈了润哥儿。不过,这样倒也好,还是你七祖母厉害。”韩以贵道,其实当初他听说李家六房让王进财入赘时他就不太同意,他见过王进财,就觉得此人诚府太深。不是入赘的好对象,只是这种事情,他毕竟不好干涉。也就没提了。

“对了,姑父,这次姑母去借钱,实在是一来,墨庄正需要银钱。二为。土地的买卖实在是凶险,所以。我才没有答应的。”贞娘想着之前姑母的态度,这会儿便解释了道。

有些事情不解释清楚,明间久了,便解释不清了。

韩以贵一听,却愣了:“什么借钱,你姑母不是去探望你七祖母的病的吗?”

“啊,姑父不晓得吗?”贞娘有些讶然,突然觉得她是不是不该提这话题。

“给我说说倒底怎么回事?”韩以贵这时却不容得贞娘打马虎眼。

贞娘于是把姑母跟她借钱买地的事情说了说。

“你这姑母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心思太大了点,你没借给她就对了,我一会儿定要说道说道说她。”韩以贵瞪了眼道。他早就让她不要碰上这些,偏她一门心思的钻了进去。

“姑父可别说道姑母了,我没错钱给姑母,已经把姑母得罪了,再说道她,以后姑父这这家门我怕是再也进不来了。”贞娘笑嘻嘻的冲着韩以贵拜了拜道。

“你这倒是心疼起你姑母来了。行了,我不怪她的,只是这买地的事我还得敲敲她,要不然,依着你姑母的性子,那是认准了的事情,总是会千百计的办成的。”韩以贵道。

“嗯嗯。”贞娘自是点头。

正说着,一盏茶毕。

这时,那宗林先生又回来了,只是脸色并不太好看。

“怎么了?可还是假的?”韩以贵请他坐下问道。

“唉,叫贞娘说中了,那副手卷正是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只可惜啊,我去迟了一步,早先一步叫别人认出来了,这回我们几家典当行那脸面可丢了,这么名贵的东西,居然愣是没有一家认出来的。”胡宗林摇摇头。

“那是什么人认出来的?”韩以贵也好奇的问。

说实在的,这典当坊那边的几家典当行,里面的朝奉可都是几十年的火眼金睛的,这回走眼,实在是信息上的缺失,先入为主,不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副的,这才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