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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83)

话音刚落,周围的哄笑声又起,而且笑声渐大。

甚至有人窃窃说:“哎,这写字的女子不就是户部周郎中的下堂妻嘛?”

又有人道:“听说她将丈夫告了,就是司徒晟接的案,后来她竟然给司徒晟做了管事婆子。莫不是司徒晟贪图这女子美色?”

“一定是了!如今一看,这女子无才,又爱人前现眼,我若是周随安,也得将她休了!”

听着这些议论,谢悠然的婆子丫鬟都面露喜色,得意扬扬地看向庭院中央的楚琳琅。

其实楚琳琅的字得了东家指点后,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不过在这些大儒府上的管事面前,这字的确难登大雅之堂。

就连观棋也无奈捂脸,甚至有些想靠在冬雪的怀里躲一躲。

他虽然知道大人给自己派的是碰壁差事,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发展到这种加倍丢人的地步,这得吃几碗汤面,才能补回丢掉的脸?

楚琳琅却一派镇定,等周围人的笑声渐歇的时候,才扬声道:“小女子不才,不通笔墨,甚至这个‘法’如何来写,也全赖少卿大人指点,才知这字里笔画深意。”

说到这,她指了指地上的大字:“这‘法’中带水,是以水来平荡一切之意。无论达官显贵,还是白丁布衣,在法的面前,当一律如水,平而对待。若有不法者,当‘去’之。少卿大人这般教导府中下人奴婢,也是如此执法行事。可他严格执法,却得了酷吏名头,让人人避之而不及。这样的结果想必是大人授业的恩师,也不曾料到的。今日乃祭酒大人的寿宴,我家大人敬重祭酒大人清廉,就不送那些玉石俗物了。唯有将这个‘法’字敬献大人,以表他未敢忘记苦读寒窗这么多年,曾受过的圣人教诲!”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法”字人人都会写,这女子拆字的言辞,也是读过书的小儿都会的。但是这女子却借这字表明司徒晟遵从法则,就算得罪众人,也是宠辱不惊,心平如水。更是讥讽府中主人,如此苛待正义执法之士,是不是忘了圣人教诲?

这女子是吃了熊心豹胆吗?还真是有几分胆色!听闻说,她还雇人大闹了前夫家的婚礼,将与她夫君私通的谢家二千金气得扶轿孕吐!

这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泼辣货啊,司徒晟还真会派人找事,就看这齐公府上的管事,能不能接住这踢馆一脚了!

说话的功夫,地上那个水写的大字已经渐渐干涸,消失了痕迹。

楚琳琅见状,微微一笑:“好了,既然齐公府中土地爷已经代收下这礼,奴家的差事也算交了,就不多叨扰诸位,告辞了!”

第44章

冷灶重燃

说完, 楚琳琅一转身,领着观棋他们就往外走。

齐公府的管事指着干涸的石板地,气得干瞪眼。

有这么送礼的吗?拖把是他家的拖把, 水也是他家的水, 她只是写了个奇丑无比的字而已。

都这么一毛不拔了,却说齐公家的土地神明代收了大礼, 真是气煞人也!

楚琳琅可没心情安抚齐府管事, 她心里想:现在要是回得早,还来得及赶去书画铺子。

到时候,她跟掌柜的递些软语小话,说不定还能全价退了那昂贵端砚。

她家大人生活简朴, 用的砚台都是十文钱一个的大路货, 可用不了这般奢物。

换回钱银,都够府中数月花销了。若不能退, 也要看看能不能换成普通些的笔墨纸砚。

楚大管事心里盘算的都是银子花销, 走得也是裙裾翻飞, 很是欢快。

可就在这时,一旁角门处却有苍老的声音传来道:“那个丫头,你且站住!”

楚琳琅闻声转头一看, 却见一个华发白须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立在一旁的月门之下。

而那先前撵人的管事, 一路小跑地过去, 低声道:“祭酒大人,您怎么来外院了?”

那老者却挑着长眉高声道:“我若不来, 怎知咱家还有土地公可以替我收礼?”

原来这位就是国子监祭酒,三朝元老齐庄。

方才齐公绕近路去前院, 正好路过这外院, 听到了里面的哄笑, 便驻足停下,正巧听到了“神明收礼”这一段。

他干脆走了进来,看看这个敢拿话嘲讽他的女子是何人。

等看到楚琳琅转身,才发现伶牙俐齿的丫头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灵秀佳人。

可惜了,好好的模样,怎么生了钢针般的牙!

楚琳琅原本想着司徒大人跟她说过,只要礼到就行。

既然接了差事,却算被人当众轰撵,也好歹要送出一份“礼”交差,周全了司徒大人的面子,体面些退场罢了。

没想到她刚要溜之大吉,却被突然出现的齐公叫住。

她暗叫一声“坏了”,然后微笑还礼,看看这位齐公又要说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反正观棋也说了,脸皮厚些,憋住别被气哭了就行。

没想到齐公只是捻胡须上下打量她,然后道:“那些话,是司徒晟让你说的?”

嗯……这个嘛……

楚琳琅见了正主,可不敢再胡说八道了。她恭谨回答:“司徒大人备的礼是一方上好端砚,只是方才您府上的管事撵人,奴家觉得别的也送不出去,便献丑写了个大字回敬……是奴家无状失礼了,不干我家大人的事儿,还请祭酒大人恕罪。”

齐公冷哼了一声,然后负手道:“既然我府上的土地公收了礼,老夫不让少卿来喝一杯酒水,就是老夫不懂礼数了。你回去跟你家大人说,若是诚心祝寿,就亲自拜谒,派个满嘴胡嚼的黄毛丫头,算个什么事儿!”

说完这话,他又挥手叫来自己府里的管事,冷冷申斥:“跟你说的是少卿大人执掌律法,最看重廉洁,不宜收他重礼,何时让你撵客了?去,再看看那些礼单上都记了什么东西,无论何人,贵重之物一律谢退不收!什么大寿,不过是个老不死的东西讨天厌罢了!乌泱泱门前一堆送礼的人,像什么话!”

说完之后,老不死的齐公便负手扬长而去。

那管事傻眼,只能依祭酒大人行事,开始按照名单喊人退东西,于是院子又乱成一团,那些看热闹的人再也没心情理会方才的闹剧。

至于那挑事的婆子和丫鬟,还想挤过来挑事,可那婆子太胖,却被退礼的人群一挤,一个趔趄栽倒了一旁的花坛里,她崴了脚,疼得哎呦直叫,一时找不得麻烦。

楚琳琅不必退礼,听了齐公的话后,便急忙带着冬雪和观棋,轻巧退场走人了。

至于祭酒大人往前院走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幕僚却有些不解,低声问:“大人,我怎么记得您的确吩咐管事,若是有司徒少卿前来,不让他入门啊?”

齐老冷哼了一声:“我不与他往来,又不是因为他严格执法。实在是这小子目中无人得很!前些日子,朝中争议边关开市,明眼人都知这是给虎狼开门,偏偏太子被人蒙蔽一意孤行。群臣都反对。我入宫求见陛下商讨时,他也在场,这小子居然说一大串开市通商的大道理,逢迎着太子,驳得我一时哑口无言,实在是可恨!可方才你也见了,他派来个刁蛮丫头来送个‘法’字,倒像我跟那些酸腐文人一样,恨他严格执法……混账,这个少卿府的男男女女都是混账!这是算计拿捏着我啊,我自然要让那小子亲自来一趟,当面狠狠骂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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