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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63)

她今日被楚氏指着鼻子骂,心里可是憋闷呢,只一心想着该寻何人再整治那妇人,叫她彻底闭嘴。

周随安却如丧考妣,只觉得自己的心像厅堂一地残垣,空荡残破得很。

出了厅堂,周随安看见自己的妹妹正拉着鸢儿的手,幽幽瞪着他。

这些日子来,安姨母总来兴风作浪,周秀玲也总算清楚了嫂子当初半夜离家出走的缘由。

她方才听到了前厅的喧闹,但不好意思出现在嫂子的面前,只能扯着鸢儿去后院哄着她。

当妹妹的不好说兄长,可鸢儿却毫不客气,指着周随安道:“你欺负母亲,是大坏蛋!”

周随安被女儿指责得脸紧,只能呵斥道:“混账!我是你爹!记住,以后楚氏再不是你母亲!”

鸢儿一听,哭着跑开了,周秀玲却是气得一跺脚:“我看这家里的人,个个都不如孩子!”

说完,她便跑去哄鸢儿去了。

周随安却是心里苦闷:又不是他抛弃了楚琳琅,明明是那女人不要这个家了!她是拿捏着自己离不得她?还真是痴心妄想!事到如今,他也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待将谢氏娶进了门,他的升迁令也该下达了。待他加官进爵,总要让人看看,她到底舍弃了什么!

趁着休沐,他干脆多请了两日假,待第三天,才强打精神,去户部听差。

他的品阶不够,不必随着户部大人上朝,每日清晨到了衙门,只需将文书处理好,等着大人下朝批复。

今日也是如此,趁着大人批示文件的功夫,周随安趁机又问了问大人之前提的从缺有没有消息,什么时候能由他补上。

户部主理大人看了看他,意味深长地叹气道:“周大人啊,古人说得好,家和才能万事兴啊!你的才干是六殿下保举的,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户部的从缺,向来有无数双眼睛盯看着,你若私德有亏,就算我有心推你上去,也会有人扯你下来啊!”

周随安听得心中一惊,忙问大人是何意思。

户部大人摆了摆手,只问周随安是不是休妻了?

周随安没想到自己的家事居然传到了上司耳中,只能僵着脸,点了点头。

那主理大人却是摇头叹气:“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啊!周大人,你糊涂啊!”

周随安硬着头皮,将自己休妻的理由说了一遍,只说那楚氏刁毒,为母亲不容,而且这是家事,大人为何要扯这些。

主理大人抬头看了看他,捋着胡子道:“既然是家事?为何你的下堂妻却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司徒大人今日下朝的时候,当着几位同僚的面,托我给周大人你带了话,让你有空的时候,去大理寺过过堂呢!”

啊,周随安顿时傻了眼,他真是万万没想到,楚琳琅竟然这么狠的心,居然跑到大理寺告发他去了!

这类民事官司,就算真的告官,也得先走地方府衙,哪里需要去大理寺这等刑狱重典之处?

楚琳琅这泼妇!是嫌着不够丢人,特意跑到大理寺丢谢、周两家的脸?

还有那司徒晟,更是不通人情世故!

他俩是旧时相识,都是从寂州出来的。这种事,司徒晟亲自来跟自己说一下就好,为何偏偏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上司跟他捎话?

这下好了,家丑一下子传个遍,户部之内岂不是都要知道他休妻之事?

任着周随安想破了头,也绝想不到,这次立意闹大的并非楚氏,而是那位不通人情世故的司徒大人。

既然收了告冤状的下堂妇,又在李将军面前信誓旦旦要为民妇伸冤,司徒晟便抽空过问一下周谢两家的家事了。

他趁着上朝的时候,让户部大人给周大人带话之后,随后又亲自去找了谢胜将军。

在谢家看来,此事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位安姨母是个会邀功请赏的。前日她来了谢家,将自己左右逢源的功劳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会避重就轻,也不说周家休妻的事情,只说楚氏在她的苦心规劝下,已经心甘情愿解了与周随安的婚姻,而且马上就会离开京城,碍不到谢家的名声了。

周府如今落了清净,过几日就可以过来跟谢家议亲了。

苏氏喜出望外,便跟谢胜说了此事,直夸自己妹妹办事利落,总算是周全了两家名声。

女儿的肚子不等人,而谢胜虽然不满周随安私德有亏,可一巴掌拍不响,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

而且他之前跟户部主理大人打听过,这周随安还是有些政绩才干的,过些日子还能再升一升,也算是个青年才俊。

既然周随安已经与前妻和离,只闭着眼将女儿嫁出去得了。

这两日,那安姨母日日都来,正帮着姐姐苏氏热火朝天地替谢二小姐张罗嫁妆呢。

所以今日,当司徒晟下朝。当着一众百官的面儿,大声问询户部主理大人周随安休妻的事宜时,谢胜也在旁边听到了,只是一时都有些懵。

然后司徒晟转身跟他低语,问谢家是不是有安氏姻亲时,谢胜的天灵台都打了个激灵。

这里面有事,而且司徒大人是有备而来,绝不是闲闲一问,趁着司徒晟没有说出让人下不来台的话,谢将军少不得将司徒大人请回谢府,私下问问是怎么回事。

司徒晟还算给谢胜面子,在人前不再多言,便趁着散朝,跟着谢老将军一起回府,就着一杯香茶,不急不缓地说了周家休妻的经过。

等谢胜闻听司徒大人说,有个自称谢家人的安姨母替周家主持家事,不但做主休了周大人相识于微的糟糠发妻,还克扣了谢王妃当初允诺的补偿银子时,谢将军的一张老脸啊,又是恨不得追随早逝的杨老将军而去。

偏偏司徒大人还不明就里,一个劲儿追问,为何周家休妻,却要谢家出人张罗,还要出面来补银子。

妇人可恨!不是明明早就告诉她们要息事宁人,尽量补偿了楚氏嘛?

怎么能如此害人名声,还言语胁迫人,逼着楚氏走投无路告到了大理寺!

也幸亏司徒大人提前知会了他一声,没有立刻提审安氏去公堂对峙,不然他一辈子谨小慎微的清誉,都要被银子蒙了心眼的娘们给毁了!

如今被司徒晟如此逼问,谢胜有苦难言,只能含糊表示大约是谢王妃与那妇人是旧识,可怜她才要补些银子吧。

至于那安氏,大约也是跟周家老夫人有私交,谢家并不知情。

不过司徒大人既然告到了他这里,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都是官眷家事,何必闹到公堂上去?

司徒晟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开口道:“若是周家懂事,也不会闹得现在的满城风雨。那可怜女子如今投靠到了我府上当了管事。她是个体面人,在人前也是要脸的。以后若是有人风言风语,说她行为不检点,才被夫家休弃,岂不是也带累了在下的名声?这脸面,人人都要得,却并非个个都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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