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醉琼枝(32)

方才下马的时候,他的后背淋湿了一片。此时春衫湿透,正好紧贴在结实宽阔都的后背,那打湿的旧白衫如薄纸,隐隐现出了后背肌肤上呈八字形的殷红胎记……

这胎记……怎么如此眼熟?她好似在什么人身上见过?

就在这时,司徒晟转过头来,却看到楚琳琅怔怔的眼神。目光相碰,她竟然也不躲,似乎沉浸在什么思绪中……

来不及深究,他接过小厮递来的干爽披风,披在了身上,也将后背遮挡住了。

他似乎并未觉察自己后背泄露了玄机,只是看雨势减小,便跟楚琳琅温言道:“楚夫人,可以上马车了。”

司徒晟的情绪收转很快,仿佛方才突然恶语伤人者并非是他。

楚琳琅也顾不得跟他拌嘴了,只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当她在马车里坐定时,忍不住撩起车帘,偷眼打量着前方骑在马背上的男人。

司徒晟长得太好了,高大英俊,气度优雅,让人过目不忘。

可若是他的身形再瘦小些,身上的肌肉再单薄些,看人时那双眼再狠狠地瞪……

那么倒是跟楚琳琅逐渐消散的记忆中的一个旧人,有些相似……

这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却因为那独特的“八”字形的独特胎记,而突然联系到了一处。

楚琳琅出神地看着他,却在他不经意回头,要与她四目相接时赶紧撂下了车帘子。

一旦联系起来,似曾相识的眉眼竟然渐渐重叠,久未想起的记忆,似乎带着热气一下子蹿腾了上来。

他……难道真是她的旧邻,那个发起狠来如疯子般的小崽子?

可是那小子姓什么来着?对了,是姓温,那时她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瘟生”,绝不是姓司徒这类独特的姓!

而且他是皇子少师啊!入宫前的履历都是查了又查的。

他——司徒晟,乃北城陇县人氏,离江口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曾听周随安说过,司徒先生自言家中清贫,寡母靠着浆洗独自抚养他恩科高中,听说老母福薄年前才刚刚过世。

而那瘟生的疯娘……可早早就没了啊!

若是他真是老家故人,必定是隐瞒了自己的履历,甚至改头换面,改了自己的名姓。

那胎记太也独特了,楚琳琅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她与瘟生少时并没有接下太多善缘。楚琳琅甚至怀疑,司徒晟一早就认出了她,所以才会从再重逢后,隔三差五地寻她麻烦。

想起儿时那小子用石头砸人的狠戾,楚琳琅突然打了个冷战……

当她回家后,饭也有些吃不下,只让夏荷拿了刚做好的桂花酿,满满饮了两大碗。

冬雪看夏荷饮得急,连忙又端了果子让她吃些压压。桂花酿虽然绵甜,可饮多了也会醉人,尤其是大娘子这种喝法。

楚琳琅放下了杯子,突然问夏荷:“哎,你还记得在江口时,我们家隔壁的疯婆子吗?”

第23章

家乡风味

夏荷小时候跟着她娘去过楚家帮工, 自然记得:“你说那个疯女人啊!我娘还跟她闲聊过。你别看她疯,其实不犯病时,说话斯斯文文, 有一股子大家之气, 长得真不错。疯女人说她的夫君是朝中的大官,封了什么侯的。就因为嫉妒他夫君纳妾, 竟然持剑刺伤了自己的丈夫, 因为是家丑,被夫家给送到了江口。那女子气郁于心,一夜就疯了。”

楚琳琅也知道这些,她又问:“那……这疯女人的丈夫在朝中做什么官?”

夏荷想了想, 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那女人只说自己成婚之日,十里红妆, 阔绰得很, 应该就是很大的官了。大娘子, 您怎么突然想起问她了?”

楚琳琅不好说可能遇到了疯女人的儿子,还是如今六殿下的少师。

毕竟这两者毫无牵连,她无意中才发现了其中的微妙联系。

就在这时, 在河道巡查完毕的周随安也归府了。

周大人这些日子当差虽累, 可心情大好。他在连州的时候, 因为接洽不上正经差事,只闷头专研水利, 没想到在寂州大展宏图。

心情舒畅之余,他不免有些想着发妻。

毕竟从那胡氏进门后, 母亲几乎每日都派人盯着他, 不许他回楚琳琅的屋子, 在连州时他几乎没怎么在楚氏的房中歇宿。

再然后又是迁往寂州,他连胡氏的屋子都不怎么呆了,整日在外面忙。

好不容易今日回来得晚,母亲和她的婆子都睡下了,也就无人押着他去传宗接代,他便想到楚氏这过夜。

可是楚琳琅哪有心思应付官人,只对他说:“我已经让人将热水端到桂娘的屋子里了,官人忙一天也累了,还是早些过去安歇下吧。”

周随安一听,脸儿却垮下来了。

男女柔情相处,也得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妙趣。可胡氏桂娘是母亲赶鸭子上架,逼着他开垦的一片田,哪里会有什么是小儿女的浓情蜜意?

再说夜都这么深了,楚琳琅居然撵着他去耕田,打量着他是蛮牛,有使不完的劲儿?

周随安看着楚琳琅的脸,突然想不起她有多久没冲着他甜笑了。

想到这,他坐在床榻上赌气道:“我不去,偏在你这睡!”

楚琳琅叹了一口气,自己取了被子便往外走——看来她今夜也要尝尝睡书房的滋味了。

可是没走几步,周随安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楚琳琅,你什么意思!当初纳妾,可是你也同意的!”

若再看不出楚氏在冷落他,周随安就真是呆蠢如鹅了!

楚琳琅抬头看着夫君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脸,心里也是百味杂陈,她抿了抿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许官人纳妾的,是周家儿媳妇,周通判的贤妻,并非琳琅……”

这话有些拗口,周随安听得云里雾里。

这两者又有何区别?她楚琳琅就是周家的儿媳,他周随安的妻啊!

他忍不住委屈道:“若你不愿,当初为何不同母亲讲,如今胡氏入门这么久,你却全怪我的头上,讲也不讲道理?”

楚琳琅深吸一口气,她想说,为何是我,而不是你去讲?你明知外面对我跋扈善妒的疯传,母亲对我的不满,如果我再不同意,连带着你在同僚前都抬不起头,我有何立场再反对你纳妾?”

可天黑了,她累了,累得不太想吵架。

这话在舌尖转了转,最后却变了样,她松缓一笑,哄着周随安:“好了,逗你几句,你就当真了。你又不是不知,母亲看你甚紧,胡氏入门后肚皮还没有动静,她若知道你今天在我这过夜,会以为我故意扣着你,明日又要找我的不是!你若心疼我,便赶紧快去吧!”

就这样,连哄带劝下,楚琳琅终于劝走了周随安。

夏荷看了却直叹气,忍不住劝大娘子:“姑娘,你这么做,岂不是将姑爷越推越远?”

楚琳琅没有说话,现在最让她头疼的并非不在自己屋子过夜的夫君,而是那个少时的旧人,带着一身隐秘的男子。

上一篇:与权谋 下一篇:千金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