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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293)

听完了这一切,杨毅却还想不通:“既然你们发现了金佛的秘密,为何不移除冲天弹?咳咳……难道就是为了戏耍我,让我大喜之后,再次希望落空?”

三皇子却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不远处山间皇寺还没有熄灭的火光。

而司徒晟早就背转过去,不看杨毅,也在看皇寺的方向,他沉声道:“你后半生里,几乎没有做对一件事,不过这一次,我倒是希望你这举动,能整合朝中士气,为北地再添助力……”

听了长子的话,杨毅却是一愣,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刘翼却明白司徒晟的心事。

就算北地大战告捷,可是朝中反战的心思依然甚浓。朝中顽固的老臣,依旧拿着负水的战败说事,直说兵家无常,就算战神杨巡不也有折戟的时候吗?

既然已经击退了荆国的进攻,便已经亮出国力,只要双方安守既定的边界就好了,为何还要劳师动众,收复负水?

所以今日皇寺这一炸,是司徒晟对刘翼的谏言——人可以撤得远些,可今日的一炸,却是势在必行!

所以今夜留守皇寺的,并非只有杨毅以为的几个皇子,朝中几位反战的老臣和他们府中为官的子嗣,也被太子尽数临时传唤到了皇寺里。

只不过入夜时候,太子借口腹中饥饿,将大殿里祷告之人,尽数传到离主殿甚远的院子里,露天营食,也让这些人亲眼看看,什么叫身侧无安睡之地,若无防备之心,国之危难,也会毫无预兆来临。

那一炸,乱屑残骸漫天,简直让当时在场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怕若不是太子腹饿,恐怕他们所有人都要魂归西天。

而太子也命人抓住了陶赞交代的,混入皇寺的细作,“亮明”了他们的身份,乃是北地荆国驸马的贴身侍卫。

他们这次来,就是要炸死大晋的皇子,动摇大晋的军心士气!

这一炸,炸碎了劳民伤财的金身大佛,更是炸散了朝中所有反战的声音!

这些顽固老臣若再不顾边关百姓的死活,只想安享他们的太平富贵,便要想想,他和他们的子嗣,也是差点死在荆国的冲天飞弹里。

杨毅也是一愣,才惶然明白,原来自己的这个长子,居然学了他当初绿洲劫持女学子一样的路数,都是要蓄意挑起争端啊!

只是这次,大晋兵强马壮,强将皆已就位,可是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这一炸,去除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可以想见,不久之后,大晋的兵马就要反攻为守,一路向北地进攻了……

想到这,他颓然大笑:“机关算尽,反而成全了狗皇帝的万里江山!杨戒行!你配做杨家的子孙吗!”

司徒晟甚至不想再看父亲一眼,他只是冷冷撇下一句:“祖父的的亡魂还在负水,我要接祖父和他的同袍部将们,堂堂正正回家……”

说完,他举步便朝山下走去。

杨毅的伤势很重,应该也撑不住太久了。司徒晟并不想看到他临死咽气的一幕。

曾经钳制了他大半生的生身之父,如今如快要咽气,还在固执咆哮,执著着他偏狭的复仇。司徒晟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冰冷机械地想要快点离开。

当他走出十几步,背后传来杨毅的喊声:“……我在京城的葫芦巷最深处,买了一处宅子,主屋的地下埋了东西……那是留给你和你母亲的东西。你若有空,便去看看吧……哈哈,我这半生,竟然是空空忙了一场……你说得对,父亲的亡魂还没有接回,我却无颜再见他了!”

刘翼还没有走,见此情形沉声道:“杨将军,别喊了,你越说话,血流得越多……”

他已经叫来了随行的御医,看看能不能诊治了杨毅。

杨毅总归是司徒晟的父亲,看在老友的面子上,他或许可以免了杨毅的死罪,却要囚禁终生。

杨毅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却是咧嘴一笑:“干嘛?看在我那逆子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大可不必了,他有我这样的父亲,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他总是怨我不管顾他……如今我便也管顾他一遭,让他绝了被世人非议的隐患……”

说话之间,杨毅收回了望着儿子背影的目光,突然起身一跃,当着太子刘翼,还有犹在大哭的陶赞的面前,跃下了悬崖。

他这一生,便是曾经站在人生的高点,如坠崖般,猝不及防跌落下来……

司徒晟走得不算远,听到动静,自然看得清楚。

陶赞还抱着母亲大哭,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口质问父亲,为何要害了母亲,却眼看着杨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跟司徒晟喊话之后,便坠入悬崖。

就好像,除了司徒晟,他便不是杨家的孩子一般……

想到这,陶赞再也受不住了,竟然大哭着起身,也要跳崖逃避。

他协助了杨毅炸掉皇寺,想来也是凌迟之罪,倒不如一死,落得干净!

不过刘翼这次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哇哇大哭的陶赞。

没有办法,司徒夫人曾经跟他求过,说这孩子脑子有些拎不清,可本质不坏,还望太子看在他最后幡然悔悟的情分上,保他周全。

那天,司徒晟直到天亮,才满身酒气地回府。

楚琳琅因为不放心,在天亮时,曾经派人去太子府探问,也知道了杨毅跳崖的事情。

看着满身酒气的司徒晟,楚琳琅心疼地扶着他躺下,又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脸。

她明白司徒晟为何而难受。

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怎么会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父亲呢?

只是杨毅给小小杨戒行的,是疏离冷漠,给成年司徒晟的却是冷血利用。

这种痛苦煎熬,除了司徒晟本人,恐怕别人都无法体会。

想到这,楚琳琅只能心疼地抱起这个男人,任着他在自己的怀里胡言乱语地宣泄。

杨毅口中的那个院子,司徒晟始终都没有去。

他埋下的东西,无非是杨毅自认为的对他母子的亏欠补偿罢了。

年幼无助时的司徒晟也许需要,可现在他也好,温氏也罢,都不需要了。

那日酒醒之后的司徒晟,决口不再提杨毅的死,只是冷静如从前一般,全力投身到了公务之中。

这皇寺一炸,彻底炸没了朝廷的反对声音。

散碎的金块,被收集起来,充做了军饷。

只是老皇帝那天到底是受了惊吓,那天竟然有人误传,说是三皇子和其他皇子在皇寺被炸身亡。

老皇帝听了,当时就一口老痰淤堵,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虽然后来又有人报,说是误传,却遍寻不到当初谎报的那老太监,至于是谁安插的,更不得而知。

而陛下这一晕,却再没有醒来。就在三日之后,国之大丧,随后刘翼正式登基,国号光武。

而后,北地大举反攻,被封为督战使的司徒晟代表陛下,亲临前线,鼓舞士气。

这一走,便是六个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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