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醉琼枝(250)

当时太子府情况复杂,太子虽然认定是太子妃迫害了孩子,可方良娣却不这么认为,那个害她儿子的人,还隐在暗处。

太子爱屋及乌,对自己的偏爱,却能给他们的孩子招惹来杀身之祸!

她活着,尚且被人如此算计,差点再见不到自己的儿子。等她过世,还有谁来管顾这孩儿?

她不求自己的孩子将来为王为侯,只希望他能安乐无忧长大。

也就是那一刻,方良娣做了个无比大胆的决定,将孩子托付给了廖中昌夫妇照管。

他们夫妻恩爱,家道也还算殷实,却婚后无子,一定会精心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可以过自己一直向往的安逸无忧的日子……

于是廖家夫妇便将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起名廖静轩,又在方良娣病重过世后,带着孩子悄然离京。

说到这里时,廖夫人低低道:“我与他父亲,都不愿他再走仕途,怎奈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皇家血脉,就是喜欢忧国忧民,与夫子探讨国政。几次劝阻他后,他还是偷偷入京赶考。他父亲便巧妙让他立誓蓄存胡须,遮挡真容。当听闻他殿试与陛下见面的时候,真是叫人惆怅感慨,不知是该忠于故人所托,还是让他与他真正的父亲团圆……”

楚琳琅明白廖夫人的苦楚,毕竟这私藏皇家子嗣一旦被揭发,就是天大的罪状一条。

这也应该是司徒晟早就知情,却秘而不宣的缘故了。

可是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顾忌着廖静轩与廖家夫妇的情分,而是廖静轩的身份并非只有这几个人知道。

楚琳琅沉声又问:“廖先生在北地前往负水……去见的是杨毅吧?”

廖夫人又是一惊,不知琳琅为何知道。

楚琳琅继续说:“他定然是不小心,被杨毅套话,泄露了廖静轩的身份。所以一场故友相逢,却临时变卦,杨毅突然生出心思,想要扣住廖老先生,用以拿捏廖夫子!”

廖夫人其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廖中昌当初在杨巡老将军麾下,跟杨毅更是故友。

这也是当年他愿意照拂司徒晟,将他交托给养母李氏的缘故。

人都唾骂杨毅背信弃义,投敌卖国。可在廖中昌的心里却始终记得当年那位意气风发,武艺高强的上将军。

有谁能知,当年杨毅被俘投敌,实在是荆国奸人的故意污蔑杨毅之词。

可是晋仁帝一怒之下,却下达了诛灭杨家的圣旨。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残局,才让杨毅性情大变,毅然投敌,迎娶了敌国部落首领的女儿。

廖中昌怜着杨毅的冤苦,就算世人唾骂,却始终拿他做朋友,是以言语上对他也不曾提防。

杨毅只知道廖静轩是廖中昌抱来的孩子,却并不知他真正的身份。

结果二人相聚,坐在了杨勋将军在负水的无名衣冠冢前醉饮,廖中昌大醉之后失言,说漏了隐秘。

谁知杨毅却突然变脸,想要扣住廖中昌。

若不是司徒晟暗中替廖中昌安排了护卫保镖,只怕他现在还要身陷荆国敌营。

“我也是想不通,杨将军怎么变成这样!中昌与他无冤无仇,更无权无势,他为何要扣住中昌?”

关于这点,楚琳琅却一下子想得很明白:“能大做文章的,实在是太多了。廖夫子为人至孝,为了他的父亲,有什么不肯做?若是杨毅以此逼迫他与皇帝相认,或者再借机行刺,便是亲生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无论是儿子杀了亲老子,或者亲老子下令处死他自己日盼夜盼的儿子,在他那样满心仇恨的人看来,应该是快慰人心吧……”

楚琳琅觉得自己猜测的毫不夸张。

就凭杨毅当初在她店铺设下的陷害李成义将军的毒计,就能看出,这位昔日的上将军做事的下限有多么低。

他若如愿挟持了廖中昌,只怕要做的事情比她想的更要狠辣百倍。

而廖夫人听了琳琅的话,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这一路回来,只顾着宽慰被旧友彻底弄伤心的丈夫,从没想过丈夫被抓,静轩那孩子受辖制的可怕后果。

可现在听琳琅细细分析,才觉得后脊梁冒冷汗。

说到这时,琳琅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侧帘,看似跟廖夫人说话,却意味深长:“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在年幼之时,可以是龟,是兽,是鸟,可待成年时,必定要褪去原来的躯壳,幻化成飞龙。廖夫子是遵从母愿,在这政局不稳的世道过田园牧歌的生活,还是遵从体内的龙血,成就一番伟业,不是您能替他决定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此时,在那一侧帘子之后,正站着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将楚琳琅和母亲的话真真切切都听在了耳中。

待楚琳琅送走了廖夫人之后,她回身走到了帘子后,看着神情怔怔,似乎缓不过神来的廖静轩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你也该知司徒晟约你来此的目的了吧?”

一夕之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父母也不是亲生的了。

换成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廖静轩这些日子以来,遭受的挫败,接连而至,还真应了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

他从母亲的嘴里听到,原来自己就是陛下找寻多时的三皇子,竟然好半会都不说话。

最后他道:“司徒晟在十日前派人用纸条将我约出,又将我支出京城,就是怕父亲和母亲回来寻我吧?”

依着他们的性子,因为杨毅知道了他身世的缘故,一定要带着他远遁。

想到这,他又问:“司徒晟呢?我不信那监狱真能困住他,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告知我的身世?”

楚琳琅想了想,毫无修饰,老实回答:“我猜,他是怕你揍他。”

别的不说,光是凭着他明知那谷有金是假的,却不告知,害得陶雅姝和廖静轩上演的生离死别,就足能换得廖夫子的两记老拳了。

不过楚琳琅知道,司徒晟明知道这样会惹恼廖静轩,也依然会这么做。

一个生来随遇而安,淡薄名利的人,若不经受权势的压迫,体会爱而不得之苦,怎么能有逐利登上权力之顶的心思?

这些陷阱虽然不是司徒晟刻意安排,却是司徒晟有意让廖静轩尽数体会其中的酸苦的。

聪慧如廖夫子,现在也一定想通了这一点。

所以司徒晟避走锋芒,便将这告知真相的差事,交给了和稀泥的高手楚琳琅。

而楚琳琅此时义正言辞地表示,不光夫子想揍司徒晟,其实她也想揍一揍那个心思深沉的家伙。

毕竟他也将自己瞒得严严实实。

可是在揍人解恨之前,却不能不面对眼前这个事实——若是夫子不肯与陛下相认,那么独守三皇子府的陶雅姝该如何花开花谢?

当躲在监牢里清净的司徒大人终于来到楚琳琅的院子里时,楚琳琅忍不住挑眉上下打量他:“哪来的骗子?又想到我府上打秋风?”

上一篇:与权谋 下一篇:千金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