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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213)

而司徒晟掌握的信息,却是廖静轩在北地深耕多年的人脉收集到的。也只有廖静轩这个“荆国通”,通过各种情报加以分析,才有这般把握。

议和谈判就是如此,只有捏住了对方的要害,知道对方的短处,才可占据上风。

司徒晟定定道:“陛下,我们还没摸到荆国人的底牌呢!如何出价?所以不必着急,这议和,不妨摸了底,再慢慢谈!”

晋仁帝从司徒晟的嘴里,才知原来荆国之前的灾情这么严重,一时脸色有些微微难看。

他身居上位,虽然有许多事情被欺上瞒下,不甚了解。

可是如今虎狼敌国的实情,他居然也要最后才知,实在过分至极!

气得他猛一拍桌子,狠狠道:“无能即是误国!”

他这一句,明显是在骂自己的儿子。

谁不知道,安谷之前的那批粮草,就是太子收了他们的金子运作的?

身为储君却与为敌的虎狼结交。他真的以为,凭他和那个安谷的私人交情,就可以平安万代吗?

司徒晟朝着陛下深深鞠礼,声音铿锵道:“陛下,这是天佑大晋!百年国运,皆系于此,若是陛下,您定要顺应天运,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时机……”

说到这,他微微抬头,看向陛下,一字一句道:“不管挑起争端的是谁,也不必管他居心。只有捏碎这些虎狼的喉咙,才能止住他们得寸进尺之心!古往今来,刚柔并济才可震慑四方!柔,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这刚,要适时出手,才可免于被动啊!”

晋仁帝眯眼看着殿下年轻的臣子。

不知为何,他从这位臣子的身上越发感受到一股似曾相似的气质。

曾经也有一个年岁比他大得多的臣子,跪在这殿堂的中央,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只是那年,又是何时光景?那时的他也是心怀锐气,不是个瞻前顾后的帝王啊……

晋仁帝感慨之余,还是觉得此事激进冒险,若司徒晟所言有偏差,荆国真的悍然起战,该当如何?

司徒晟稳稳道:“宫门外如潮的百姓呼声,不正是陛下您最大的依靠吗?陛下您曾感慨朝中无可靠良臣。试问历朝历代,不都是在保卫边疆的浪潮里,涌出无数可以倚重的良将能臣吗!时势造英雄,陛下若是觉得缺兵少将,为何不大造声势,淘出一批堪用之良将?万万不可让天下的匹夫寒心,觉得一身孤勇,却报国无门啊!”

晋仁帝依旧没有说话。

这个年轻臣子的心思沉稳细腻,目光长远,真是不可多得的辅国之才。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自然明白,为君之道,就是懂得适时装傻,更要懂得善用人才。

可惜他年轻的时候没有悟透这一点,在杨家的事情上没有装傻稳住心气,以至于自折羽翼,栽了大跟头。

如果今日真拿李家开刀,又寒了李家父子的心,跟当初抄斩杨家有何区别。

司徒晟说诈一诈荆国的老底,到底值不值冒险一试?

那日君臣二人相谈甚久,屋里连个近身伺候的都没留。

不过太子应该很想知道君臣谈论了什么。

当司徒晟出来的时候,太子竟然还没走,一直等在宫门外。

一看他出来,就走过来,不阴不阳地问:“怎么你是留下来给李成义求情了吗?其实你不求情,我也会法外施恩的,不过父皇跟你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司徒晟私交不多,不过那个李成义倒是能算一个。司徒晟这个节骨眼若是跟父皇扯皮,只怕也要遭父皇的申斥。

司徒晟听了太子的问,只是恭谨回礼道:“陛下不欲为臣声张,殿下若实在想知,可以去问陛下。”

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满朝堂上下,敢这么对他这个储君的,也只有这个刺头司徒晟了。

此间无人,他不妨跟这小子将话说透。

想到这,他往前栖身一步,狠狠瞪着司徒晟,阴冷问道:“司徒大人可知,父皇之下便是储君。你对孤这般不敬,难道不为自己考量将来?”

父皇虽然身子还算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

当初的宠妃静妃娘娘,在宫中只手遮天。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年幼皇子,不是母妃卑贱,就是孩子本身不成器。

成年的皇子里,如今留在京城的,也就只剩下个懦弱如鸡仔,毫无母妃家族帮衬的六弟了。

所以太子如今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再无储君对手。

听了太子如此露骨的威胁,司徒晟恍如没有听懂,只是俊眸微抬,淡淡回答:“为何要考量?前朝武帝,连废两任太子,最后立爱妃襁褓中的幼子为国储,他长寿治国,一直到太子成年才禅位……臣观陛下,定能超越那武帝,长寿绵延……”

这话里的敲打,简直咚咚敲在太子的天灵盖上,气得他太阳穴暴起,低声怒喝:“司徒晟,你敢咒孤!”

司徒晟脸上笑意全无,只是略微抬高音量反问:“殿下恕罪,难道……您觉得臣说错了,吾皇不是长寿之相?”

太子看一旁有侍卫调转目光,立刻惊出了满头的白毛汗,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强挤一丝笑容道:“好,司徒大人说得好!像你这么体贴父皇之意的臣子,当世也是少了。既然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大人先请吧!”

司徒晟微微一笑,再次施礼,转身迈步而去。

太子如今很少能被人噎得这么喘不上来气儿了。

他如今已年过四十,纵观本朝,也算是个“长寿”太子了。可父皇年事虽高,却丝毫没有禅位颐养天年之意,更没有放权给国储历练的意思。

难道……还真如那司徒晟所说的,父皇若不满意他,将来还能立个幼子取而代之?

想到这,坐在国储之位上一直过得如惊弓之鸟的太子立刻有些心焦了。

他突然想到,父皇最近几年一直没有再填新子,到底是父皇不行了,还是先前那个静妃作祟?

若是后者,父皇如今在宫里又是宠谁?那几个幼弟的母妃有没有兴风作浪之人啊?

原本的高枕无忧,因为司徒晟意有所指的一番话,立刻变成了危机四伏。

太子决定再让宫里的耳目勤查帝王起居注,另外那几个宫里的小崽子们都是什么情状了,功课如何,也得时时查看……

一时间,司徒晟跟父皇方才聊的是什么,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很快,太子不必问也能猜出那君臣的谈话内容了。

那天之后,还在驿馆喝酒的使节们被驿馆蜂拥而入的大晋军兵纷纷按住,捆绑入了当地的官署,锒铛入狱。

因为他们伙同死去的苛察调戏打伤良家妇女,又当街逞凶打伤了问询的官差,便按照律法杖责二十,即日遣送出大晋国境。

那二十板子可不是一般人下的手,据说是从大理寺调来的熟手。

板板见血,还没等到第十下,那些荆国的壮汉已经叫得颤音,等到二十下挨完,人已经疼得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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