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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200)

他虽然知道自己该去接妻子回家,好好将养身体,却一时懒得动弹,只想安静在官署里呆一会。

他瘫在椅子里,一时在想:当初若不是谢悠然腹内的这点骨血,他何必跟琳琅分离?可老天到底跟他开了多大的玩笑?兜转了一圈,却让他接连失了两个骨肉。

周随安甚少去回想自己犯下的错处,可是今天,他却总是忍不住懊悔:若当初管住了那一点心猿意马,现在自己该是什么光景?

有琳琅处置内宅大小事务,那小妾胡氏一定会安心分娩,生下个男孩为周家绵延子嗣。

家里有两间铺子营生,更不会短缺了银子。而他也可以安心公务,每天舒服地回家吃饭,舒心地外出交友。

如果说周随安在与楚琳琅和离时候,时不时会有懊悔之情,那么这一刻,这种懊悔简直达到了顶点,溢满了口舌,是无法忽略的酸涩。

他以前私下里总觉得依着自己的条件,若不是年少没见过市面,应该能娶个更好的女子为妻。

是以周随安挑剔起琳琅来,也是理直气壮。

楚氏读书少,又市侩,除了美貌,会赚些银子简直一无是处。

可是现在,他在这第二次鸡飞狗跳的姻缘里,终于深深切切地体会到,原来妻子和妻子之间是大不相同的。

当初能娶到琳琅,是他何其幸也!

想到这,本该去谢家探看妻子的他,却鬼使神差地起身,朝着琳琅的屋宅而去。

等他来到那街巷,叩响门环时,等了许久却不见人出门走动。

有街坊看他在屋门前探看,便好心提醒:“阁下可是要寻楚家?难道不知,楚娘子在京郊买了老大的屋宅,已经搬走了!”

周随安一愣:“买屋?她哪来的银子?”

她当初从周家走时,虽然带走了老家的两间铺子。可是就算将铺子都卖了,也不够她在京城地界买宅子啊!

京郊的屋舍虽然便宜,可因为靠近京城,有许多官员买地,还是水涨船高,非一般生意人能买下的。

那街坊眉飞色舞道:“你不知道,人家楚娘子可是财神呢!也不知做的什么生意,反正越做越大,前些日子在我亲戚那订购家具摆设,可阔绰着呢!买了两大马车的货。哎呦,也不知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郎君,娶了这样的,可是有福气呢!”

从街巷里出来时,周随安更加失落了。

为何自己还留在原地踏步,甚至有些倒退,可是楚琳琅却已经前行到何处去了……

再说楚琳琅,在领了太后懿旨后,便一直在京郊的院子里忙着搬家后的摆布。

今晚天色阴沉,看着似乎要有一场大雨,所以晚上吃个热腾腾的锅子再合适不过了。

自从她和司徒晟正式订婚以后,司徒晟来这里吃饭倒是方便多了。

对待自家的准女婿,孙氏比楚琳琅都要热情。一早就喊厨房多备些食材,还亲自下厨给准女婿烧菜。

不过等司徒晟来时,孙氏却借口晚饭吃多了殃食,不跟他们一起吃了,自己早早回了院子。

毕竟女儿跟司徒晟也是难得相见。女儿那般大了,自是不必她这个当母亲的在一旁督看。

在这有些凉意的雨天里,两个人对坐在廊下吃热锅子还真是美滋滋。

只是司徒晟吃饭的习惯还是改不了,一直捡着锅里露馅的虾饺皮,还有借味的鱼头来吃。

他每次都是这样,无论每次菜式如何丰盛,他都是习惯性地先去夹不好吃的边角余料。

比如吃鱼,先吃全是腮的鱼头,或者津津有味地嗦着鱼刺,再不然就是先夹青菜,却不碰青菜里的肉。

以前琳琅在跟他第一次吃饭时就注意到了。起初以为他爱吃鱼头,后来却发现并不是。

这不过是儿时苦难给他留下的难以磨灭的烙印罢了。

毕竟在江口时,他们母子二人的生计,后来都是靠着隋七爷一类的老部将周济,偶尔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司徒晟从小就习惯将好的让给母亲温氏。而现在,他又是习惯性将那些好的食材让给琳琅。

不过如果只有他跟观棋两个人吃时,便是两只饿狼对抢,倒是没有什么谁让着谁的情况。

虽然知道司徒晟的心意,可是琳琅看他这么吃饭,总是嗓子眼发酸。

想到这,她伸筷子抢了他碗里的鱼头,转身喂了廊下伸脖子叫的猫儿,然后将锅里最大的一块酱排骨放到了司徒晟的碗里。

“多大的人了,还跟猫儿抢食吃!你鱼头啃得那么干净,让猫吃什么?”

司徒晟笑了一下,夹起了排骨,低头吃了起来。

他就是这么个矛盾杂糅的男人。虽然吃饭时,能透出些清贫习惯,可是吃东西的优雅举动,又彰显出他的出身教养实在不俗……

看着他吃东西这么优雅迷人,琳琅一时看得出神,嘴角挂着的是心满意足地笑。

司徒晟却放下筷子伸手捏她的脸:“吃个饭,笑得却像偷腥的猫儿,你当我是鱼头?馋得想吃,也得等一会的啊……”

楚琳琅笑着拍他的手:“瞎说什么!”

二人吃完了热腾腾的锅子后,便依偎着闲坐廊下,看着屋檐雨帘,互相说一说最近的闲事。

司徒晟平时并不是八卦之人,不过今日也是说了周家的变故。

倒不是司徒晟特意打听的,而是尚书大人找他来说,周随安的夫人产女夭折,要他作为上司,跟着一起出份子钱。

另外周随安这一年来的政绩实在是不怎么样,户部并非养闲人的地方,已经准备将他清退出去。那些有门路有才干的人,都削尖脑袋要往里进呢。

尚书大人过些日子就要告老还乡了,这些得罪人的事情便都交给了司徒晟来做。

毕竟内定也是要让司徒晟接手户部,所以这事儿交给他也应当应分。

听了司徒晟说起那谢悠然失了孩子的事情,楚琳琅一阵沉默。

若是周家小妾胡氏知道了,必定是大仇得报的快慰之感。

可是在琳琅听来,却有些唏嘘感慨:周家为了延续香火,大费周章,较劲算计,谁又能想到落得如此鸡飞蛋打的境地?

作为周随安的前妻,琳琅倒没有想着诅咒过前夫不好。毕竟和离了,就各过各的日子罢了。

可是这日子,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熬出来的,今日之果怎知不是昨日之因?

周家如今又埋下了一颗不善的种子,若是前夫处置不当,恐怕以后还有其他的恶果。

不过楚琳琅可不想费心管别人府宅的事情。

既然分开,就各自安好,各奔前程。毕竟她和司徒晟也是前途未卜,不知还有什么艰险在等着他们呢。

想到这,她轻声问:“那个忘尘居士,还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司徒晟一听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冷笑了一声道:“我那个父亲是惯会哄女人的,应该是跟他的前妻相认,阖家团圆了。他不知说了什么,哄着了陶慧茹。那母子现在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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