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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163)

陶雅姝听得苦笑,反手握住了楚琳琅的手,低低问:“跟你受过的委屈相比,我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的,对吗?”

两人也算是经历了一遭生死劫难,楚琳琅跟这位大家闺秀说话也略微放肆了些。

她微微一笑道:“你这算什么,若是让你摊上我那样的爹爹,再来个我那位前夫,保准你以后落水也不再求人救,恨不得抱块石头入江沉底,不再见他们!”

陶雅姝被楚娘子的话逗笑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低道:“你说得对,是我冲动了。怎么办?又欠了你一份人情,真是还都还不完。”

楚琳琅倒是早就想好了:“你不用发愁,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是您将来有一日做了皇后,可别忘了给我封赏个皇商当一当!到时候,我这个别人看不起的商妇算是位列仙班,修成正果了!”

陶小姐被她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市侩逗笑,也开始顺嘴胡说八道:“你还真是农夫梦见当皇帝,没市面的只想要根金扁担!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赏赐个年轻英俊的王侯公卿给你,让你当个诰命夫人!”

楚琳琅点头:“这个好!就只怕你赏的不够英俊,我看不上眼!”

一时间,两个女子笑成一团,而陶雅姝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那日晚饭的时候,陶雅姝在人前郑重跟她的四姑姑施大礼道歉,说是自己心眼窄,误会了姑姑。

之前摔杯子实在是不敬,她愿罚跪一宿,给姑姑赔不是,还请姑姑原谅晚辈的不懂事。

陶慧茹之前料想了她这位金尊玉贵的侄女种种反应,也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跟那三个小姐已经晓以利害。

若陶雅姝执拗的毛病犯了,抓着她们不放,到时候她们就一起改口说,一片混乱中,只看见水里似乎有个女子被个水匪勒住脖子搂在怀里,难不成那个就是陶雅姝?

若真是闹到那等地步,依着陶雅姝的聪明劲,也该知道硬碰硬下去,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这个做姑姑的也算仁至义尽,只是真到那时,只这点风言风语,就没法让陶雅姝抬头做人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标尺般笔直犯拗的侄女,居然只一会的功夫,轻而易举地转了弯子,再不提她丢下不管的前尘,还跑来跟自己赔礼认错。

既然如此,陶慧茹自然也要将贤者长辈的姿态做足,决口不能再提陶雅姝曾经被水贼擒住的事情。

若陶雅姝这般谦和态度,她还往说出去,岂不是自证了她这个做长辈的见死不救,还败坏侄女的名声?

于是她微笑地扶起侄女,表示一笔写不出两个“陶”字,只误会一场,以后她们都不要提这事便好了。

只是在陶雅姝跟别人说笑的时候,陶慧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调转向了楚琳琅。

她觉得侄女不再犯拗,应该是这位楚娘子的功劳。就是不知她说了什么,才能劝动陶雅姝。

而在绿洲遇险的时候,也是这个姑娘不动声色地劝动了众人,一起下船才避免了一场浩劫。

她身边的那些仆从,似乎都是卧虎藏龙,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

这个楚娘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她竟有些看不透!另外……她又将目光调转向了陶雅姝,她这个侄女,当真就这么宽容大度,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了吗?

想到这,陶慧茹又是忍不住看向那立在驿站门口,跟驿官吩咐事情的司徒晟。

听说他是公干正好路过此地,便来帮忙。

本来应该消除的心结,在看到他时,又是难以抑制地浮泛上心头。

没有办法,每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她都不可抑制地想起另一个人。那个人一直盘踞在她的心头,生生给她的心凿出个洞来,让她日夜痛楚难当。

可是年龄对不上,这个人应该不会是他的孩子……只是太像了,她忍不住呆呆地看着,指甲慢慢捏着手心……

司徒晟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更不好跟这么多女眷一同回京。

所以第二日凌晨时,他便早早辞行上路了。

楚琳琅起了大早给他践行,而孙氏那天也特意起早,送一送对她母女有救命之恩的司徒大人。

倒不是孙氏礼重,而是她总觉得这位司徒大人对女儿的态度略有些暧昧。

琳琅生得模样太好,这样的容貌若是富贵之家的嫡女,自然一辈子都过得顺风顺水。

可是她却是自己这样的卑贱女子生出来的。她对不起女儿,没给她一个好出身。

所以女儿从小到大,靠的都是她自己。可惜在姻缘之上,她遇人不淑。那个周随安辜负了琳琅,若是再经历个比周随安还要命的男人,女儿可怎么办?

不凑巧,这位司徒晟在孙氏看来就是比周随安还要命的男人了。

他这等样貌人品,还有这为官的本事,岂是女儿能驾驭的?更何况女儿还给他做过下人,云泥之差,是决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看二人的情状,怎么都不像主仆,尤其是她几次隐约听到隔壁女儿的房里有男人的动静,总觉得应该就是这司徒晟。

琳琅是嫁过一遭的了,是个习惯自己拿主意的。

这男女之事上,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说得太透,让女儿下不来台。

不过她得跟那位司徒大人点出来,别以为能白占女儿家的便宜,若是无意迎娶,还请离她女儿远些!

抱持这样的心思,孙氏前来送行,可那二人总是连在一处,却怎么也找不到敲打的机会。

在河埠头处,琳琅一边替他系着披风,一边低声叮嘱:“再忙也得按时用餐,头疼的时候,别忘了嗅闻我给你配的提神膏子,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眼养神……脖子别动!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知照顾自己,凌晨露水寒重,也不披上些披风遮挡水汽……观棋,你别没事别总是顾着偷懒睡觉,得多提醒你家大人!”

观棋一缩脖子,心道:骂大人就好了,怎么又提到他身上来了?自从楚娘子入府后,他可比以前勤快多了,连自己的布袜子都不积攒了呢!

孙氏在一旁听女儿训人的语气,也有些心惊肉跳,生怕那个审问水匪,问得满身是血的冷峻男人跟女儿翻脸。

他那么健壮高大的男人,若是打起来,应该比楚淮胜打人还要疼!

不想到那主仆二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竟然都老实听训,没有一个瞪眼申斥人的。

尤其是那司徒大人,居然还满眼温意的低低跟女儿说话,表示想吃她做的烧咸件。

楚琳琅也是微笑抬头,柔声道:“行啊,待回了京城做给你吃……”

这样的情状,似久别重逢的新婚小夫妻,哪里有半点主仆样子?

而且依着孙氏看,那司徒晟几次低头,可瞥见她在一旁,这才作罢。

孙氏怀疑,她若不在,这个看起来仪态风度出众的男子,说不定还想一亲女儿芳泽,做出什么孟浪举动来。

当然,司徒晟倒是十分有礼节地跟孙氏告别了,好说等回京时,再去看她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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