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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15)

可是楚琳琅懒得跟她解释,只催促道:“快去,免得官人在官署里耗子絮窝,回不来了!”

周随安万没想到,母亲跟楚琳琅过招几个回合,就如此利落转变了态度。

故人辞行,他这个男主人的确该相送一程。

楚琳琅后来听说,送别长亭一地尹小姐的热泪,周大人有感而发,触动了诗性,挥笔写下长长的一首别离赋。

只是刘夫人有些扫兴,黑脸呵斥了满面泪水的女儿丢人,让她早点回马车里。

周随安被刘夫人指桑骂槐,闹得有些没脸,悻悻而返。

进门时看到做针线的楚琳琅,他心里有些憋火,只坐在桌边一声不吭地饮茶。

喝了一杯后,他撂下茶杯,却突然发现盘坐在床榻上的娘子不知何时停了针线,正眯着杏眼盯着他,那眼神似小刀,好像在一点点剜他藏匿的心事。

周随安有些心虚,便问:“你在看什么?”

楚琳琅调转目光,绕着手指上的线,懒得揭破夫君的懊丧,只让夏荷去厨房端来一大碗凉凉的水果羹,让大官人喝了去心火。

周随安喝了一碗,却郁闷不减,挑着眉道:“我从母亲那才知,你最近跟知府何夫人私交甚好。平日礼尚往来便罢了,千万别学了她那些弯曲肚肠!”

知府大人喜好年少稚嫩,家里小妾不断,那知府夫人自然满身手腕镇压燕燕莺莺。

据说那个给夫君吃猪油的书吏夫人,就是从知府夫人那得来的真传。

这些个,琳琅还曾当笑话讲给周随安听。

楚琳琅向来秉承夫妻之道难得糊涂。既然尹小姐已经打道回府,她没有必要再跟周随安闹个曲直黑白。

于是她岔开话道:“你想要我学知府夫人,也真要坐上知府之位才好。如今六殿下负责整顿军中事物,你身为通判接洽关卡,正是脑袋挂腰上的关口。我劝你将心思多放在公务上,若再一问三不知,恐怕你的仕途真到头了!”

周随安没想到楚琳琅消息这般灵通,居然知他被六殿下问住的内情。

他不由得皱眉申斥:“既然是公务上的事情,你莫要细打听,一个妇道人家却总想着官场上的事情!你要是个男子,定是比张显还甚的钻营之辈!”

楚琳琅轻笑了一下,道:“我若是男子,也不是读书的材料,只怕难入官场哦!”

她其实很艳羡周随安,可以饱读诗书,不必像她困守后宅,跟个老妈子似的,事无巨细督促着夫君出人头日?若是男人,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过这话让周随安很受用,在治学这一方面,楚琳琅向来是钦佩他的!

楚琳琅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头的暗格子里拿出了几页纸——这可不是她白萝卜刻章杜撰出来的。

她开的一家油米铺子跟州里许多家仆管事有生意往来,总是给他们些实惠的价钱,倒是结交了不少。

这几个月来,楚琳琅费心四处打探,结识了通判大人的一位旧吏,花了大银子从他嘴里买下了些往日的人事名单子,还有打听到了不少交接时未尽的细节。

有了这些,周随安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六殿下面前乱撞。

这几日他若能探访旧人,了解政务交接时不畅之处,再写出个陈述军务的奏折,就可以让张显带回京城呈递陛下,作为地方官员的考绩了。

楚琳琅先前不拿出来,是还未想出借口给周随安——她家官人性子孤高,若她直接给,像是影射他为官不行,肯定要闹着住书房。

第11章

围观处刑

周随安这次是功课实在做不出来,被逼到了穷巷,也压根顾不得这些君子气节的细枝末节了。

他这几日写奏折咬秃了笔杆,没想到救命的稻草就在自己床头。当下,尹小姐恨别的眼泪也被周随安抛到九霄云外。

他忍不住鼓起腮帮子,嗔怪道:“怎么现在才给我!”

楚琳琅若无其事地绕着线,语气淡淡道:“周郎最近诗性甚浓,时不时有佳作问世,我怕耽误了一代诗豪,故而慢了些!”

周随安知道自己这位娘子,看着性子娇弱,其实却是呛口的辣椒。

浸满了醋油的辣椒,不仅辣,还会喷火。他无奈解释:“不是我要写的,是那尹小姐非说想要一首临别赋,还望我成全。又不是要金要银,到底是故交,怎好回绝让她难堪?我过两日,单给你写副诗集子出来可好!”

楚琳琅终于被他逗得微微露出了笑意,只推着他去书房补做功课去了。

说到张大人回京,日子已经定了,临行前必定要践行一番。

走马承受的官职不大,可是威力不小。毕竟这种告状的灶王爷,谁不忌惮三分?

不过连州官员没有想到,就连一路杀伐果敢的六殿下都来给张显送行了。这让张显也大为意外,连忙下马车与六殿下施礼。

楚琳琅也来送行了。张显的夫人林娘子在送行的行列,她看到楚琳琅来,立刻不露痕迹地将她拉拽到一边,低低问自己弟弟丢失账目的事情。

楚琳琅跟林娘子小声咬着耳朵,说那东西已经不在夫君桌子上了,至于这等匿名送来的东西,若想考证也得花费功夫,有她在,绝不会出纰漏。

林娘子却还不放心,问楚琳琅是如何处置的。

楚琳琅不好说自己就着一杯茶水吞下去了,只敷衍说是烧掉了。

林娘子这才安心,投桃报李,她也提醒下楚琳琅:“你家官人倒是个尽忠职守的,可惜是外来的和尚,跟下属关系处得也不融洽,公差交接不顺。这次六殿下查访,若是挑出错处直接上报,我家官人就算想要在殿下面前美言也有些难。到时候……楚娘子可莫要误会我家官人啊!”

楚琳琅听明白了她话里撇清的意思——就算张显不使坏,依着周随安在六殿下面前的表现,也难让上峰满意。

好在她有了章程,而周随安在六殿下那当了回木鸡后,总算醒腔听话了。

周随安现在意气风发,又带了些忐忑,正憋足了劲儿等着六殿下再次考问。

可楚琳琅却有另一份忐忑,十分没底气。

因为她送去的银票,竟然被司徒晟的小厮给退回来了!

想到这,她抬眼看了看跟在六殿下身后的那位司徒先生,他身为少师,并非六皇子手下正经做事的官吏,所以站得稍微靠后许多。

好看的男人就算负手立于角落,也会不自觉吸引人的目光。

楚琳琅百无聊赖,正上下打量他的功夫,却与他不经意投递过来的眼神碰撞。

这男人的眼神远比他无害斯文的长相更又穿透力,尤其都是凝神看人的时候,直射人之心魄。

按照常理,楚琳琅避嫌,应该躲避外男的目光。可是想到他不肯收礼,不知揣着什么鬼主意,楚琳琅不敢躲避,只是冲着他有礼的讨好甜笑,准备一会寻机会再探他的口风。

这次司徒晟先垂眸调转了目光,不再看谄笑的小妇人,回头平静地看着六殿下与众官员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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