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156)+番外

……谢观止他怎么敢?!

想到这里,谢不逢的呼吸都在颤抖。

刚才那一刻,他的的确确想要杀了谢观止。

可是就在抛出长剑的那一瞬间,谢不逢却又想起了文清辞。

……谢观止这条命,是文清辞救回来的。

他不想让眼前这个人死。

自己不能这样浪费了他的心血。

陵墓前一片寂静,就连挖坟的士兵,也下意识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一不小心出了帝王的逆鳞。

谢观止倒在地上,半晌都没能起来。

周围人静立在原地,不敢上前扶他。

直到被吓傻了的谢孚尹缓过神来“哇”地大哭起来,这里才算有了一些响动。

“陛,陛下——”

她甚至不敢再叫“哥哥”,而改将谢不逢唤做“陛下”。

“不哭不哭……孚尹乖,”兰妃如梦初醒一般轻轻拍打安慰谢孚尹的后背,可实际上那只手,此时都在颤抖,“我们不害怕,好不好?”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究竟是说给女儿,还是给自己听的。

打着哭嗝的谢孚尹,完全没有将她的话听到心里。

“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年纪尚小的她还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本能的感到恐惧,并且想要离哥哥远一点。

谢不逢缓缓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像没看到谢观止似的,绕过他走到了谢孚尹的身边。

然后轻轻将她从兰妃的怀里接了过来。

谢孚尹瞬间一动不动,甚至于就连抽泣也停了下来。

这一年来,谢不逢几乎日日都要去蕙心宫,加起来不知道抱了谢孚尹多少次。

他的动作早已无比熟练,甚至称得上是温柔。

往常只要他一抱,小公主便会安静下来。

可是这一次,谢孚尹却并没有放松,相反她竟比刚才还要紧张。

谢不逢似乎也不在意这一点。

他轻轻笑了一下,慢慢地低下了头,朝怀里的小姑娘看了过去。

那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的眼瞳,有一瞬间的失焦。

也因此显得格外冷漠。

停顿几息后,谢不逢悄悄在谢孚尹在耳边道:“哭什么?谁说他一定死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同梦呓。

谢孚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哥哥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文清辞。

旧宅外的门锁,还有房间里的指痕,像拼图的两个碎片。

谢不逢如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它们紧紧握在手中。

如今他要凭这碎片去拼凑,一日不拼出答案,谢不逢便一日不会甘心。

心火灼烫。

“继续挖。”见周围人不动,谢不逢终于皱眉,淡淡地命令道。

“……是,陛下!”

方才愣在一边如被按了静止键一般的士兵们,再一次挥舞着手中的铁锹与十字镐,重重地朝着已经破碎不堪的汉白玉石砖砸去。

不过片刻,那口棺椁便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士兵们没有半刻停顿,他们放下手中的工具,改换绳缠绕木棺,将它一点一点从土地里拉了出来。

谢不逢的目光里,随之透出了几分温柔与期待。

而被谢不逢抱在怀中的谢孚尹,则在今日对她的哥哥,生出了无比清晰的恐惧。

站在不远处的兰妃,终于缓过了神来。

“……去将衡王扶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说。

“是,太后娘娘。”

她口中的“衡王”,指的就是谢观止。

成为皇帝的谢不逢,完全不吝啬于封赏。

此时那把长剑已深深刺入白玉石阶之内,无法拔出。

尝试无果后,太监只得轻轻将谢观止的衣服和剑刃分开,再把他扶起。

直到这个时候,谢观止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身着华服的少年,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擦拭脸颊的灰尘,终于踉跄着站稳了身体。

这个时候已是太后的兰妃,也走到了谢不逢的身边。

兰妃垂下眼眸,她看了眼前的棺木一眼,抿了抿唇如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抬头看向谢不逢,并柔声说:“……陛下,我一直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您。”

她看上去似乎还算镇定,实际上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早就已经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谢不逢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直到他听到兰妃的下一句话。

“和……文清辞有关。”

谢不逢终于回过头,朝自己的母妃看去。

“母妃有何事要说?”

话音落下之后,他终于肯将怀中的谢孚尹,交到了一边的奶娘手中。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自己亲生之子,面对谢不逢的时候,兰妃仍会心生恐惧,这一年来尤甚。

她的目光下意识躲闪,朝着远处落下。

“我在光成寺见过文清辞一面,这件事陛下应该知道吧?”

停顿片刻,谢不逢果然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早已查清,当日文清辞正是在离开光成寺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地的。

但文清辞具体在光成寺里做了什么,便只有他和兰妃清楚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说此事,兰妃索性一口气道了出来:

“彼时文先生亲口向我承认,他进太殊宫的目的,就是杀了废帝。”

“嗯。”谢不逢缓缓点了点头,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时我对他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兰妃的语调略显沙哑,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件事便是,文先生当初,究竟为何要将你送上战场?”

“他的答案是‘别无选择’,假如文先生直接替陛下您求情,那么猜忌心极强的废帝,定将生出疑心。届时他不但不会听文先生的话,放陛下您一马,甚至还可能直接痛下杀手。”

兰妃的声音,仍是那么的温柔。

她今日所说的话,谢不逢之前或是早就已经猜出了几分,或是从废帝的心声中听到了些许。

可等现如今,当有人将这一切连接在一起,一口气说出来的时候,谢不逢的心脏,还是随之生出了一阵一阵的钝痛。

“我知道……”谢不逢喃喃道,“我都知道……”

偷偷将冬衣还有伤药送往北地的文清辞,怎可能想要自己死在那里?

他的目光,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埋葬文清辞衣冠的木棺,是松修府赶制出来的。

放在寻常人家,自然足够分量。

但在这样一座陵寝中,却显得格外单薄寒酸。

不远处,士兵已经将那口薄棺从地底拖了出来。

见状,兰妃不由加快了语速:“我又问他,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怎么能保证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文先生如此认真的模样,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相信你不但会活着回来,而且必定会成为一名好皇帝。”

说着她的话里竟带上了鼻音。

那阵钝痛终于转为刺痛,朝着谢不逢的心脏上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