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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反派我养了![快穿](7)

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上面蛀蚀的痕迹会蔓延开,牵连着其他枝干一同烂掉。

修剪掉这样的侧枝,或许是“人”这种生物不需引导的本能。

余牧这笔钱没能拿满十三年。

燕隼被燕溪带人围堵,跑到结冰的湖面上,被彻底围了个结实。

跟着燕溪来的,是当初被练废了的那群少年。

前途尽毁的仇没那么好咽,很难说燕溪带人来堵燕隼的时候,那些少年的家长是怎么想的、究竟有没有阻拦……总之,余牧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

冰面碎了,燕隼没能上来,留在了那片湖底。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余牧懒洋洋躺在用燕家人给的钱买的豪华沙发上,正在编下一次的剧本。

头天晚上,燕隼其实还来了余牧家,就坐在余牧对面的沙发里。

那时候的燕隼还是活着的。

少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眼瞳漆黑,下睑缀着颗泪痣。

苍白手指交拢,瘦得能轻易看出蝴蝶骨。

“我。”他对余牧说,“没有。”

燕隼的咬字破碎,他像是很难掌握正常人的交流方法,隔了半晌,才又低声断断续续说:“那些,做……”

“你没做那些事,都是假的。”余牧头也不抬地摆手,“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

余牧当然知道燕隼没做那些事。

他知道燕隼没做上面的任何一件事。

那些都是剧本,根据雇主要求量身定制的剧本。

别的不说,就上一个剧本,余牧自己都清楚编得有多丧良心——伪造录音?伪造燕教练的笔迹?他都怕有人往细里调查,跟燕隼要什么证据。

什么证据也给不出来。

燕隼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脑内负责语言文字那一块干脆没发育起来。做别的事一点问题没有,思维完全正常,听也听得懂,唯独说话写字,多少年下来都不利索。

这也是余牧敢当他面编剧本,燕家人也从没特意做戏,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任何人怕燕隼辩解的原因。

燕隼说不清楚、也写不出来。

不论心里存着多少事,也变不成哪怕一句流畅的话。

只能咽回去,淌过喉咙肺腑,日日夜夜蛀蚀己身。

余牧写累了,把手里的半成品剧本扔到一旁,站起身,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

“找我有什么用呢?替你解释?”余牧问。

余牧当然不可能替燕隼解释。

燕隼是受害者,余牧就是加害者和主谋。

余牧是燕隼的老师,是和燕隼相处最多的人,所以能编出最合理的剧本,把所有脏水都精准地泼在一个孩子的头上。

燕隼似乎也并没有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只是依旧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张了张口。

声音太低,余牧没听清:“什么?”

燕隼又重复了一遍。

……在他重复到第十二遍的时候,磕磕绊绊的发音终于变得清晰。

燕隼在模仿余牧刚才的发音和语调。

他自己没有流畅开口的能力,所以他来套余牧的话,然后照着原样学下来。

“……没做那些事。”

“没做那些事,都是假的。”

“没做那些事,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假的。”

燕隼的手里握着支录音笔。

余牧心头一悬,背后没来由渗出白毛汗,一动不动盯住燕隼,伸手去够电话。

余牧给燕家人打了电话。

他以为燕隼会阻止他,会来抢他的电话,可燕隼没有。

——哪怕是余牧什么都顾不上,磕磕巴巴一口气说了不少该说不该说的,燕隼都没有半点反应。

燕隼只是坐在那,漆黑的瞳孔木然冷寂,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偏偏又很乖似的垂着头。

小孩子一样乖乖坐着,双手放在膝上,翻来覆去认真练习着一句话。

那天的最后,燕隼被赶来的燕父带回了家。

十四岁的少年被扯得踉跄,依然回头看向余牧,无声流畅地做了几个字的口型。

第二天,燕隼死在了那片冰湖里。

他反复练习的那句话,到最后也没来得及说出来。

……

余牧以为这就是燕隼的结局。

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燕隼的结局。

这样过了十年。

十年的风平浪静,当初的那些事早已湮没在时间的角落,因为无人过问,所以日趋模糊。

燕家人仍然过得顺风顺水。

在母亲的引导和帮助下,燕溪也成了颇有名气的新锐作家。

燕父早已退出冰坛,但声望和人脉都在,转而成立了一家冰雪体育用品公司,效益蒸蒸日上。

许家人——就是生燕隼的那家人,在悲痛了那么几年后,也逐渐走出了当初的阴影。因为燕家给出的巨额赔偿,许家那个小儿子一路念着最好的学校,毕业后事业有成,走上了和父母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燕隼死后,所有人都活得更好了。

这不是挺好。

余牧是这么想的。他又做了编剧,偶尔也写书。靠着燕家的人脉,搭上了几个不错的出版社,还被邀请去参加一档综艺。

重新活得人模狗样的余牧,还有些事不关己的侥幸得意。

多年前,他穷得身无分文,死皮赖脸去硬蹭一档综艺,碰巧也是在这个地方。

在综艺里,余牧遇到了一个被其他男孩欺负、推下摇摇车,却半个字也说不出的小哑巴。

他刚好路过,顺手把那个小哑巴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然后被那孩子的养父母找上门,意外获得了一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工作……

余牧去参加了那档综艺。

三天后,余牧退出综艺,不知所踪。

这只是个开始——后来燕家的公司也出了事,燕溪的书被爆出洗稿,燕母也牵连进去,一家人声名狼藉。

许家人毕竟太普通了,没人特地去关注。

只知道那个小儿子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似乎连字也不会写了,不得不辞职在家休养。

小儿子受不了,哭着闹了好几次自杀。

再有人发现余牧的时候,他坐在轮椅里,被推着去看精神科。

推着轮椅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叫燕逐末,自称是余牧老师的学生。

那是个很特殊的青年,五官有种艳丽的夺目,桃花眼下缀泪痣,明明只要稍微灵动些,就是天生风流多情的皮相。

可惜那双眼睛空洞得不起波澜,转动的时候都木然,像潭死水。

人也太过瘦削了些,压在黑色的呢绒风衣下,皮肤苍白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护士把打印出来的排号递过去,离得稍近,那只手冷得像冰。

有人看到,余牧缩在轮椅里,目光恐惧恍惚,不停反复地喃喃着什么。

青年在轮椅前蹲下来,微微侧头,耐心地听。

发现余牧说得颠三倒四不够标准,青年就把手覆在老师的手臂上,重新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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