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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祭品(4)

最好讲个他当主角的故事!

“哪里无聊了,我和铁头都是第一次听姥姥讲呢!”姐姐心心嫌弃小宇打岔,不死心地追问,“姥姥,如果不是河神老爷,铁头之前病得那么重,怎么回来两天就好啦?”

再次成为话题中心的元溪眨了眨眼,又一次复读机一般跟着姐姐问:“是啊姥姥,我怎么那么快就好了?”

元溪的爸妈在城里打工,元溪从小就被扔在乡下,被姥姥家带着在似水村里长大,直到今年暑期,满六岁的他才被爸妈接走,本来是准备让他在城里上小学的,却没想到刚到城里,元溪就开始生病。

还病得很重。

元溪前段时间上吐下泻,高烧不断,他爸妈带他去医院看了很多回,病情却总是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半个多月时间元溪几乎都在浑浑噩噩中渡过,吓得元溪爸妈差点以为要给他准备后事了。

病急乱投医之下,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什么,两人将元溪又送回了乡下。

可巧,在城里总是生病的元溪,回乡才两三天,就不药而愈了。

眼下看着好得竟像是没有离开村子时一般,虽然小脸瘦了些,但已经恢复当初活蹦乱跳的样子。

这桩事在村里人看来也是非常神奇,不少乡亲都在暗自嘀咕玄乎,但在李翠月眼中还是觉得巧合,“这都是凑巧了,元溪从小在这边长大,头一次去城里可能水土不服,所以病情才反反复复,回来就好了。”

“噫……”孩子们失望的唏嘘声更大了一些。

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水土不服,但是见姥姥说得斩钉截铁,幻想再一次被打破。

元溪想起另一件事来,立刻一个跟头翻身而起,“姥姥,河神祭祀啥时候办?”

李翠月:“早就不办了。”

元溪啊了一声,人又坐倒下去,竹床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元溪差点从小竹床上翻下去,被李翠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

这下连装作不感兴趣的表哥小宇也一脸失望,跟着追问道,“为什么不办?”

“没啥用,还费事费钱,办它干啥。”李翠月提溜着元溪坐好。

现在新社会了,年轻人都在放眼外面的世界,开始唾弃一些旧的习俗传统,尤其是祭祀这种看起来耗钱耗力,又没啥用处的封建迷信活动。

这两年陆陆续续闹了几次都没办起来,现在是彻底停了。

不办正好,不然挨家挨户都得去帮着忙活,当年她们家就是忙起来差点弄丢了外孙,把李翠月吓得够呛。

现在也就一些村里的老人们挨到祭祀时节就开始唉声叹气,整日嘀咕着怕不是要被河神怪罪。

然而这些年风调雨顺的,也没见哪里有河神冒出来怪罪,这让原本就觉得祭祀没啥用的村人们,进一步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更加懒得理那些长吁短叹习俗不可废的老人。

“妈——”

门外头传来声音,李翠月从门上的开口看去,见小女儿和元溪姥爷他们都回来了,顿时起身来,挪开竹床给他们开门。

手中的芭蕉扇被李翠月随手递给了最小的元溪,三个小的被赶到一边看姥姥把门打开,然后就一窝蜂地又围到李丽云和姥爷身边。

李丽云他们带了一兜子蜡烛和火柴回来,还有几节手电筒的备用大电池。

“今晚上不会来电了,听说在维修电路,说不定要停电两三天,我多买了些蜡烛备着。”

听到要停电这么久,元溪他们三个小孩顿时痛苦地大呼小叫,没有电视看了,也没有电风扇吹了,好难熬的夏天!

不过很快,小孩子们就被点燃的蜡烛吸引了注意。

元溪左手拿着一根蜡烛,右手拿着芭蕉扇,看哥哥姐姐都跟着小姨去屋里放蜡烛了,他正要屁颠颠跟上去,想起刚刚的故事就放下了脚步,再抬起脚走路时,腰也挺了背也直了,变得优雅了很多,颇有点拿腔拿调的派头。

他可是河神老爷亲自送回来的,是故事的主角!

元溪一点也不信姥姥说的没有河神,村里不少人都说有,姥姥肯定是骗他的!

元溪一边颇有派头地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一边拿着姥姥递给他的芭蕉扇吧嗒吧嗒地扇着,心里飘飘然地感受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美滋滋。

明天他的小伙伴来找他玩,他定要把自己的隐秘身份拿去吹嘘吹嘘。

“铁头,干什么呢?你身体刚好,赶紧进屋来睡觉。”小姨李丽云发现了落单的元溪,探头来叫,表姐心心也伸头跟着小姨一起叫。

“来了!”元溪嘴上说着来了,脚下还是迈着他‘优雅’的步伐慢慢地摇摆过去。

这螃蟹一样的步伐看得李丽云眼角抽了抽,又觉辣眼睛又觉有趣,等外甥走到跟前,忍不住伸手搓了搓他的小圆脸亲香一番。

元溪:(·ˇωˇ·)

·

床头的蜡烛流了小半根。

被窝里的元溪,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的,似乎被谁抱着在跑,有些颠簸,眼皮掀开一些,元溪看到了他妈妈。

可妈妈不是在城里吗?怎么抱着他,抱着他要去哪?

元溪看到他妈一脸焦急地抱着他进了一个院子,进院时,奄奄一息地元溪被烟呛醒,瞥到院子里一个装满香灰的大缸,还没看清,就转头到了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内。

周围好像到处都蒙了一层黑雾,元溪怎么用力都无法睁开眼睛,却又诡异地能模糊看到周遭,只是看不清楚。

元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供台,供台上上下下摆放了大大小小的十几尊神像,下方则是各种贡品,香烛香炉。

神像的眼睛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好像在看着元溪一般。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上来,元溪‘看到’那老婆婆凑近瞧了瞧自己,老婆婆那双有些反白的眼睛,好像和闭着眼睛的元溪产生了‘对视’。

这婆婆的视线,让元溪有种无处可躲的感觉。

“河神童子。”

“纸人替命!”

耳边妈妈和那个婆婆在说话。

元溪耳朵眼里像是过了水,一有声音入耳,就发出嗡嗡的长鸣声,但是他们说到这两个词时,元溪却听得格外清晰,清晰得像是已经从梦中醒来般。

妈妈的声音有些焦急,且随着交流越来越急,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很不好的消息。

元溪努力打起精神竖着耳朵去听,过水般的耳朵终于渐渐听清楚了点。

“老婆子这么大年纪见过的怪事多了,但这种情况,也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是被即将送祭的纸人童子,拉去做了替身,现在就是一个纸人童子的命格。世间千万种命,可能也再无第二个这种罕见的命格。”

“真真的命如纸薄。”

纸人童子?

这是在说他?

元溪一晃神,耳边的声音再次变得呜噜不清,耳边断断续续的什么难养活,什么怕水怕火,什么山精野怪欺负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