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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祭品(314)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人类妖类敬花献酒,在祭祀之中鼓瑟吹笙。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耳边隐隐又传来那熟悉的祭祀歌咏。

“哗啦……”耳边是流动的水声,李昙翻了个身,感觉周围的水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好像他翻身的动作扰动了周围的水流剧烈摇晃,仿佛庞然大物在搅动海河波涛。

随着李昙的翻身,河水的流动,之前看到的一幕快速翻篇,来到了另外一页。

那些远古的声音都已经消失,过去的祭祀也都不在,人类的朝代几经更迭,连神庭也多番变迁,到了一个战乱的时代。

【可恶,天庭欺吾,竟因为帝君不予回应,几次试探改易帝君神位,实在可恨!】

【帝君,我们何不不打上天庭,夺回权柄!让世人的信仰重回正规,回到以前的时代。】

回到以前……

没有兴趣。

【帝君,这般下去,天地神权尽皆被夺,以后将再无我等立身之位。】

【若不然,帝君不妨带我等归附天庭,以帝君身份,天庭此刻还不敢怠慢。】

还在喋喋不休。

真是烦人。

都滚!

【帝君,帝君!】

“哗啦——”

李昙睡梦中又翻了个身,那群声嘶力竭仿佛要为他着想的声音顿时随着周围翻涌的水流声消隐,时间似乎又再度翻篇,到了另外一页。

在这一页,刚刚那些喋喋不休的家伙大都从他身边消失,似水河边不再热闹,安静的仿佛一个破旧的小水沟。

只是不知在何时,河水的颜色忽然改变,仿佛受到了某种污染般,大量的煞气汇入河水中。

前两页翻篇的各种喋喋不休的声音,鼓瑟吹笙的声音,渐渐地变成了一些贪婪焦灼的恶念,随着各种人类凌乱的破碎的甚至是贪婪的信仰潮涌而来,进入了河流中。

“哗啦——”在这些恶念中,李昙仿佛看到了很多零乱的景象。

山河破碎,朝代更迭,烧杀劫掠,杀伐征战,屠城埋尸,生灵涂炭。

怨。

怨恨在如草芥般被践踏的生命中肆意弥漫。

怨天怨地怨神怨鬼。

怨天不公,怨地不平,怨神不救,怨鬼无能。

大量的怨恨杀念,伴随着踩踏草芥获得权利地位的贪婪恶意,随尸骸鲜血涌入到似水河中,污染了河水的颜色,河水似乎从清澈变成了血浆一般的黑红色。

一时间,李昙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汇入了很多的声音,错综复杂的祈愿伴随着孽力和恶意涌入到他的脑海中。

“哗啦——”李昙皱着眉在睡梦中又翻了个身,但是这次周围的声音却没有翻篇,反而越来越吵杂,越来越扰人,甚至李昙耳边的水流声里,还渐渐灌入了熟悉的诡异音乐。

那吹锣打鼓的声音,让李昙仿佛又看到了那一片红色的梦境。

染血一般的红毯将所有的道路铺平,披红挂彩的轿夫穿着喜庆,抬着三个巨大的轿子,吱呀呀地走在红毯上,随着不断奏响的怪异音乐声,似乎在去哪里举行祭祀神明的大典。

第一个大轿抬着的是一个供着一尊陶瓷神像的神龛轿辇,第二个是一个被红色笼罩的黑棺。

李昙感觉自己好像又躺在了那个黑色的棺材里,周围黑压压的,不过很安静,连刚刚那些各种纷乱糟杂的声音也都消失了,让本就在睡梦中的李昙,再次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这时,李昙家中,他躺在床上睡觉的身体若隐若现,恍惚间竟变得透明起来,呼吸微弱,仿佛就要被什么带走一般。

……

“哗啦——”河水再一次翻涌,水位还在暴涨,眼看着就要直接溃堤而出,似水河上游拦江大坝似乎再也坚持不住,终于开闸泄洪。

·

似水村上的防护罩消失,这对似水村的普通人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少影响,只是还在下的雪突然变大了一些罢了。

然而在元溪的眼中,防护网破裂后的世界,仿佛已经变成了另一般模样。

煞气如同凝成实质,纠缠在雨雪之中,风呼呼地刮着,一时间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哇,这是怎么了?”元溪看着眼前似乎变了天的世界,一边用手遮挡着要飘到眼前的风雪,一边抱着挡在他身前的木偶人。

【好强的煞气,有怪物过来了。】货郎鬼感慨着,语气间竟似乎有一丝对于同类强者的羡慕,见元溪好奇,解释道,【这东西和我算半个同类,它应该是凶煞恶念中诞生的怪物。】

不过说完,货郎鬼很快咦了一声,【好像有些不对。】

元溪看向手中的木偶人:“什么不对啊?”

货郎鬼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感应着压胜城里古怪的动静,他正身处压胜城中,此时整个压胜城都在嗡嗡震颤着,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

货郎鬼在来到压胜城开分店后,就对压胜城这里的环境感到很不舒服,这城里似乎有一股对他比较压制的力量,身处其中,他几乎都有些无法从周围吸收到属于他的生命能量,那种人类的贪念恶欲。

一开始货郎鬼不明原由,只当是压胜城里有什么特殊的阵法正好对自己有所克制,毕竟也听说过鼠妖搬山填海布阵的功夫了得。

不过此时,感受着天地间弥漫的煞气,竟似是要渐渐与压胜城下镇压的那一丝融汇在一起,货郎鬼再看向元溪那双眼睛时,仿佛看到了当年遇见元溪时的情景,好像明白了什么般,货郎鬼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元溪立刻被吸引了注意。

【您会降生在此地,看来并非偶然,这里似水河的封印和大阵,包括压胜城的大阵,可能都和您有很大的关系。】

“啊??”元溪一脸懵圈,指着自己,“和我?”

“什么关系啊?”

【当年跟在您身边的那只妖怪,曾经在您放过我后,背地来逼问过我一些问题。】货郎鬼暗戳戳地先告了一桩陈年老状。

元溪听得更懵了,什么妖怪?什么跟在他身边?这又是哪一世的事。

元溪正想要再问清楚点,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铁头?你在跟谁说话?”

元溪闻声回头,就见姥姥披着厚棉袄站在堂屋廊下叫他,似乎听到了他刚刚和货郎鬼的交谈。

元溪赶紧一把将手中的木偶童子塞进自己的棉袄里,假装自己刚刚是自言自语。

“姥姥,我在看外头的动静。”元溪支吾说着,还指着外头给姥姥看,试图让她忘掉自己说话的事。

第一次被人塞到衣服里的货郎鬼也有些发懵,缩在棉袄里不敢动弹。

李翠月走过来一看,果然见外头不少人在晃悠,李翠月没听到刚刚的声响,不知道他们天没亮晃荡什么,见状把厚棉袄扣实了,就准备出去问问看。

刚走两步李翠月见元溪要跟上来,顿时就轰他回去,“下这么大的雪,天还没亮,你不睡觉在这看什么?快回屋去,别冻感冒了,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