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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若相欠(25)

作者: 锦绣灰 阅读记录

“你有胃病?”刚才拿温度计时,她看见了药。

他默认。

“不能光吃止痛药,有时间到医院做胃镜检查一下,胃病生百病,别以为是小事。”

她从冰箱里拿了冰袋用毛巾裹好放在他额头上,给他掖好被角,起身欲走。

他拉住她的手。

“我不走。”

她把他的胳膊重新塞回被子,淡淡一笑:“我在客厅,你有事叫我。”

她关上灯走出卧室,没关紧房门,留了一条门缝。

他看着她打开客厅的电视,调到最小声,坐在沙发上随意换着台,跳过几个八点档电视剧,时政新闻,停在了一个综艺节目,无声无息的看着。

客厅只开着一盏微弱的落地灯,她随手抱着一个靠枕,蜷起身子缩在沙发角落里,小小一团。那是一个明星整蛊类搞笑节目,屏幕上的光影变幻,照在她柔美侧脸,严肃冷淡。

她看电视电影从来这样,表情严肃,很少被逗笑,但会轻易被感动,而且胆子特别小,一点点悬疑恐怖都接受不了。

很多年前他们去香港那次,有天晚上几个人坐在一起看DVD,韩浅说要看恐怖片被阮京制止。

“晨晨不敢看。”

“那个也不是很恐怖,顶多中间有几个血腥镜头。”

“别闹了,她可是连看完柯南都不敢睡觉的人。”

韩浅投降,最后大家一起看的是电影哈利波特,密室那集,然而还是没有躲掉悬疑情节。

王然早早去睡了,韩浅是哈迷看得很投入,阮京最喜欢重口味,只有沐晨一个人越看脸色越僵硬,那条大蛇出现的时候,周佑生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结束后,她拉着阮京的手不放,状若无事:“要不然,我们再看一个别的吧。”

“啊?晨晨你不困吗?”阮京打着哈欠:“你可真能熬夜啊!”

韩浅退出,剩下三人又看了一部港产喜剧,阮京笑得嘻嘻哈哈,周佑生也忍俊不禁,她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看完已经半夜12点,阮京忍不住一头扎进卧室,只剩下沐晨和周佑生两个人。

她很不好意思,但又怕他走,小心翼翼的问:“小周,你不困吧?要不然我们再看一个电影吧?我还不太想睡......”

他看出她的心思,也不想拆穿,忍着笑点头:“你挑碟吧。”

她挑了一张《重庆森林》,电影从光怪陆离的晃动镜头开场,讲了个暧昧阴郁的文艺爱情故事。

电影不到一半她就昏昏欲睡,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靠在他肩膀,只是埋头在软棉的抱枕上,发丝微乱,露出一小半白皙的脸。

他转过头,默默看着她。屏幕上男女若即若离,欲语还休,他心里此刻却是花好月圆,似水无痕,万般情愫满的快要溢出来。

那时年纪尚轻,看不懂电影里的弯弯道道,他只知道最接近时,他离这个女孩子的距离只有0.5公分,他爱着她,但她爱着别人。

他们往昔最心照不宣的默契只维持在这102分钟里,一切止步于他伸手想要拂开她额前遮住眉眼的碎发,镜花水月,她恍然惊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说:

“结束了吗?我怎么睡着了…”

是啊,你半途而弃,戏散场时才慢悠悠回返,自然不知道,那个小店员和小警察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

时隔多年,这一幕好似重演,她缩在沙发角落里安静休憩,他走进客厅关上无声播放午夜新闻的电视机,给她盖上被子,将夜灯调暗,坐在一边单椅上,静默望着她。

退烧药里有麻痹神经的成分,他撑了许久终于有些疲倦。

一辈子没走到头,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他也不知道当年一只甜筒冰淇淋把他一生都改变,然而执念就这么落地生根,茂密成林,从无知无畏到束手束尾,最后一切习惯都成了本能。

这些年他痴心妄想不过是求得一人心,但愿你我人生中所有的圆满,不是只留在了那个夏天。

.

沐晨有点认床,骤然换了地方睡不踏实,这一夜半梦半醒思绪支离破碎,早上醒来时腰酸背痛。她发现自己盖着棉被躺在沙发上,周佑生裹着毛毯窝在一边单椅上还没醒,也不知谁是病人谁是来探病。

她叹了口,起身走过去摸了摸他额头,一片冰凉,到底是年轻气盛,这样折腾也退了烧,只是他脸色苍白略有虚弱,这样双目紧闭,眉头轻皱,倒是有股无害稚气。

他睡觉时苦大仇深的表情,十年如一日。

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天蒙蒙亮的清晨,他睡在她家客厅,她高烧刚退浑身虚脱,头脑意外清醒,跌跌撞撞走出卧室,站在沙发边这样低头看着他。

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谈不上交情多深,他突如其来上门探访,用蹩脚的借口留在她身边悉心照料,无微不至。

他年纪轻轻厨艺却意外的很好,煲的汤煮的粥都很合她的口味。

罗晓旭的手艺其实一般,家常便饭花样全无,她和沐南琛敢怒不敢言满腔辛酸,每次沐南琛在外有饭局总是带着她两个人欣然前往,或者沐南琛哪天下厨房大展身手,大家一起改善伙食。

某天他在厨房忙碌切菜的身影,她有一时一刻的错觉,觉得他好像沐南琛。

生命中措手不及的缺失被这样荒唐的暂时弥补,她饮鸩止渴,自欺欺人。

然而这世上不会有一个人这样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要么是图你的财,要么是图你的人,要么是图你的心。

明明已经退避三舍,却仍是被他微风细雨,润物无声。

本来熟睡的人倏尔睁开眼,双目点漆如墨,黑白分明。

“早。”

她神色不变,坦然直起身子,却是被他一把拉住,跌落在他怀中。

他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哑声道:“早。”

“感觉好点了吗?”

“你在我身边就很好。”

他无声笑了笑,想凑过去吻她。

感冒初愈,他神清气爽,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是她,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昨天他亲过她了,借着发烧之际一时冲动,紧张得掌心出汗,连自己都以为是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幻梦。

她侧过头躲开他,继而挣脱开他的怀抱,她低头平静望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执念是病态的。”

房间中一瞬死寂,而后响起了一声轻笑,他单手遮住眉眼,看不出悲喜。

她转身想离开,他一下子站起来把她拦腰抱起放在沙发上,最后整个人也压了上来。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睑,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传染给你好不好?”

.....

半个小时后,沐晨坐着空荡的008路环城公交驶过跨江大桥,冬日凌冽的清晨江面泛起大雾,白茫茫掩盖了远景,江水静流,城市高楼在雾中若隐若现。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件白色衬衫,仔细折叠,抚平领口的褶皱,心里想着这大概还构不成盗窃罪入刑的起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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